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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間所住的海港飯店,位於沖繩縣政府後面一座略微高起的小山丘上。聰子也決定住到這兒,但她只把行李放到了寄存處,就匆匆忙忙趕往南沖繩觀光協會去了。像條小水渠似的久茂川河畔,有棟八層樓的建築,觀光協會就在這棟建築的三樓。附近還有報社、電視台,這裡大概是沖繩的信息產業中心。聰子將名片遞到問詢處,說她想要見式香櫻里小姐,接待她的女辦事員略微歪頭思索了一下,然後轉身走了進去。不過,出來的不是式香櫻里,而是當時負責導演和製片工作的那個男人——比嘉。「你好,你好,歡迎光臨,上次真是承蒙您關照。」比嘉很熱情地跟她打過招呼,然後,瞪大眼睛湊上來問,「您今天來,又有何貴幹呢?」「我和式小姐約好的,說好最近會來沖繩。」聰子並沒有說預言的事,而是稍稍加工潤色了一下。「約好?是這樣啊,不過,真不好辦啊。式今天不在。」「休息嗎?」「不,也不是休息,稍微有點事。」比嘉的目光帶有試探性,像是在揣測對方是不是知道什麼。「請問,是不是警察來過了?」「是,是呀。」比嘉掃了一眼周圍,說道,「這不方便說話。」於是,他把聰子領進了旁邊的接待室。「實際上,前段時間,在齋場御獄——就在知念村,在那兒出了起兇殺案。警察來過,說是要問式一些情況。他們還說,在來這兒之前,已經去過琵琶湖電視台詢問過一個人。」「是的,他們來過。是來問我情況,聽我提到式小姐,所以他們就趕到這兒來了。」「聽警方說,被害者在琵琶湖電視台的節目中看到式,就執著地打聽她的情況。這怎麼說呢,式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女孩,擁有不少崇拜者。我們想,那人可能是個色狼,不過,警方卻不這麼認為。」「被殺害的那個叫風間的,沒來過這裡嗎?」「沒來過,至少他沒登記過。電話也應該沒打過。」「式小姐和他見過面嗎?」「嗯——這個嘛,我就不大清楚了。我問過式,她說沒見過。可是,警方問她時,她的回答很暖昧,說好像認識又好像不認識。」「怎麼回事?」「這個呀……她有點不尋常的地方,大大有別於普通人。這個,我這麼說,你可能聽不明白吧?」比嘉詭秘地看著聰子。「你指的是預言嗎?」聰子的回答很乾脆。倒讓比嘉吃了一驚。「湯本小姐,你知道的?」「不是,也不是知道,上次,我跟式小姐談話的時候,有那麼一點感覺。」聰子向比嘉講述了式香櫻里說她「會來沖繩」的事。「就這樣,現在全變成現實了。當然了,我怎麼也沒想到,她的預言會是以這樣一種形式實現的。」「原來如此呀,她是有這種能力的。」「你的意思是說,式小姐有預卜未來的能力嗎?」「嗯——不能說很清楚,不過,街頭巷尾都有這樣的傳言。」「什麼?街頭巷尾?大家都知道,是嗎?」「哈哈哈,你要是那麼當真,我可就難辦了。沖繩這個地方就是個有信仰的小島,就是你信不信的問題了。」「比嘉先生,您怎麼想的?相信嗎?」「一半一半吧。」「但是,我的事請就被她說中了。」「是呀,不過,可能只是偶然也說不定呀。」「是嗎?」聰子認為這絕不是偶然,可是,只應驗了這麼一次也不能說她的預知能力就千真萬確。「這麼說,今天式小姐在家裡嘍?」「不,我想大概是去齋場御獄的事發現場了吧。警方說,希望式能一同到場,重新進行一次現場勘查。」特意請式去幫助重新勘查現場,足可見,警方對式的超能力也不得不側目。「去看看嗎?」比嘉問。「你說去,是去事發現場嗎?是的,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去看看。」「那走吧。」說完兩人就出發了。4在去齋場御獄的路上,比嘉向聰子講述了齋場御獄的由來以及沖繩的一些事情。聰子最近剛突擊學習了一點兒沖繩歷史,所以,在對方講述琉球王朝的成立時,她還能附和上幾句。但是,講到沖繩的近代史,她就完全不清楚了。特別是關於沖繩在戰爭中所受到的傷害,以及在美軍統治下的生活,她只是泛泛知道一點概念而已。「沖繩復歸日本本土時,我十八歲。我想一切都將改變,沖繩戰後在美軍占領下所忍受的屈辱、忍讓、貧困都將結束,我們將要開始作為日本人的生活……我就是這樣想的,胸中充滿了希望。」比嘉話說到一半,好像突然想起來似的,對聰子說:「好不容易來一趟,我們就繞個路,到摩文仁去一下吧。」然後調轉方向盤,繼續剛才的話題。「但是,實際上並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美好。改變的不過是行政體系,還有就是靠右行駛改為靠左行駛而已。被美軍占領的土地根本沒有收回,生活並沒有輕鬆起來。之後,過了很長時間,縣民主權剛有復甦跡象,所有和美軍有關的買賣就全被取消了。有的地方變得就像座幽靈城市一樣,人煙稀少。就在那時候,中央的強勢資本流入,接連買下休養地。地價隨之狂亂攀升,同時牽動了物價的連帶上升。後來遇上泡沫經濟粉碎,開發都停止了。留下的就只有開發中途停工的土地和已經被抬高的物價。最近,政府決定在沖繩召開首腦會談,總算讓人們漸漸感覺到了一絲光明。不過,能持續到什麼時候呢?」雖然說的是些抱怨的話,可比嘉的臉上卻掛著笑容。這麼說來,聰子想起她在鎮上、酒店裡碰到的人們。他們臉上的表情,酒店服務員就不用說了,其他人也都是一臉笑容。就像「JapaneseSmile」一樣,這種微笑應該叫做「Okinawa(沖繩)Smile」吧。可能是因為他們生性開朗,或者是長久以來屈從的歷史,養成了沖繩人總是笑臉相迎的習慣吧。看地圖就知道,正如比嘉所說,經過摩文仁去齋場御獄的話,要繞很遠,不過,路卻很寬敞。過了絲滿市,就到丘陵地帶了。「這一片是打沖繩攻防戰時最大的戰場。過會兒,左首就能看見山丹塔了。「「山丹塔」——聰子是通過電影知道的,想到那一齣悲劇的舞台就在這兒,她雖然不怎麼了解戰爭,但也一樣繃緊了心弦。儘管比嘉告訴她「這裡死了幾萬人」,但從現在一片安寧祥和的田園風景來看,根本無從想像戰爭的悲慘。「這裡的南部海岸,整個被定為沖繩戰跡國家公園。至於其中的意味,希望大陸上的人們能理解呀。」比嘉說這些話時,依然不改剛才的笑容。到知念村大概開了一個半鐘頭。沿國道左拐,剛進山的一片空地是個停車場,也就是目的地了。停車場內諸多車輛之間,夾雜了兩輛巡邏車。兩人下車,開始步行進入林中。這條路完全是踩出來的,凹凸不平,根本就算不上是路,而且,聰子的鞋跟有點高,走起來確實不方便。比嘉慢慢在前面帶路,不時回頭關照一下聰子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