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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由香里也用失去自信的眼光,環望著人滿為患的魚市的主街道。一間間地拜訪各個店鋪、當面查驗店主及職員,的確需要相當大的勇氣。再加上穿的服裝不同,就是臉龐出去遊玩的表情和迎接顧客時生氣勃勃的表情,也應是完全不同的。「沒關係,也許我們應該從明石原人那方面去找。」淺見安慰由香里說。「但是,你說從明石原人那方面著手,那不比從這兒著手更難嗎?」「不,即使難,但好在不是尋找明石原人本人。」「現在可不是說笑話的時候。我的記憶已慢慢模糊,已經快要記不住那個男人長得什麼樣了。」「啊,這可有點麻煩,那麼就請不要再過多地看我的臉了。如果對我的樣子印象太深刻,說不定你會把我記成那個男人了。」「說什麼呢……哈哈。」由香里忍不住笑了起來。「淺見,你一會認真,一會開玩笑,真是讓人搞不懂的怪人!」「是嗎,很怪嗎?」「絕對怪。在哄女人方面,就肯定很拿手了。」「哪有這種事,我可不會哄女人,反倒老是被女人甩。」「騙人。像淺見你這樣一表人才,總讓人覺得有點不可靠的男人,不可能不受女人歡迎的。你妻子一定很擔心吧。」「哈哈,即使我想,也沒有為我擔心的人啊。」「啊,你還是單身嗎?騙人……」「哈哈哈,又說我騙人。在你眼裡,我成了一個專門騙人、稀世難有的色魔了。但是,現實是殘酷的,我已經三十三歲了,現在還住在家裡當食客,受哥哥照顧呢。」「嗯,是這樣啊……」被一個小自己十三歲的女大學生用充滿同情的眼光注視著,淺見覺得丟臉之極。「咱們就不要再談這件事了,還是回到案件上來吧。」「好的,就這樣。這次是明石原人吧。」兩人振作起精神,從擁擠的魚市中殺出一條血路。從魚市向西拐一點,就是嚴根松造經營的書店,離明石郵局很近。店名是「金山堂書店」,專營舊書,旁邊也兼賣書畫藝術品古董等。只要是舊的什麼都可以——當然也不盡然,但嚴根松造其人卻真的很老了,看起來遠遠不止七十歲。若加上旁邊的古董店,書店的店面可以說是相當大了,可是卻並不興隆。現在沒有一個顧客。他們走入昏暗的店裡,說了一聲「打擾了」,裡面的帘子一挑,走出一個頂著一頭亂糟糟的白髮的老人來。他穿著縫有肘部護墊的毛衣,外罩一件深藍色的坎肩,下身則是肥肥大大的黑褲子。大概是經常喝酒的緣故吧,他紅光滿面,臉中間是一個巨大的鼻子,上面架著一個度數高得出奇、遠近兩用的眼鏡,銀邊鏡架細得像針似的。淺見將自己的沒有頭銜職位的名片遞給他,他立刻說了一句:「你沒有工作啊。」真是一個不禮貌的老頭。「不,我是個自由採訪記者。」「嗯,是個寫東西的啊。」淺見覺得他的話語隱含著格外輕蔑的意思。看來嚴根對前田淳子非常熟悉。「啊,那孩子真是可憐……」一聽到「淳子」的名字,老人立刻皺起了眉頭,仰天嘆了一句。「聽說前田小姐曾到您這裡來採訪過?」「是,有好多次。我們研究會每月有一次聚會,去這兒去那兒活動,半年來她一次都沒落過。此外,她還經常來我店裡……真是好孩子,怎麼會?」真是老天不長眼——他的神情悽苦。「您說的聚會——是不是關於明石原人的?」「是,以前取名為『明石原人發現會』,漸漸也就不再據泥於此了。現在什麼都談論,阪神隊是贏了還是輸了,哪個政治家又發傻了什麼的。總之只要有酒喝就行。但其中也有前田這樣認真的孩子。」「你說出去活動,是在郊外哪兒集合嗎?」「是啊。天氣好的時候,有時在野外有時在海邊,下榻就在哪個古寺里。本來是以發掘調查為目的的,所以大家都穿著能耐髒一點的衣服。」耐髒一點的衣服。淺見回頭望了由香里一眼,由香里默默點了點頭。黑夾克、輕便運動鞋,確實與老人所說的挖掘調查相符。「有沒有集會的照片什麼的,如果是其中有前田小姐的就更好了。」「要是照片,也許會有一些。」老人走進裡屋,「到這兒來,」他一邊招呼,一邊搬了個厚紙箱出來。「最近比較懶,一點都沒整理,這幾年的照片都在這裡了,大概其中也有前田小姐的,找找看吧。」淺見往箱子裡掃了一眼,照片亂七八糟的放著,約占了箱子的七八成。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也許有幾百張——不,看來有幾千張照片。淺見指著厚紙箱,有些為難地對由香里說。「怎麼樣,可以嗎?」「好,我試試看。」由香里勇敢地點頭答應了。「這位小姐,是前田的朋友嗎?」嚴根老人溫柔地問道,與對淺見的口氣完全不同。「是,我是她大學的學妹,關係很好。」「是這樣啊。那麼就請看照片吧……」不知老人是怎麼想的,似乎很輕易就接受了由香里。這樣的話,就在這兒找吧。」老人將箱子搬到櫃檯裡面的一、小小的木板上面。由香里坐到箱子旁邊,從箱子裡一張張地拿出相片,開始了枯燥乏味的辨認工作。箱子裡收藏的相片,大多是老人自己拍的,但由於多是集體照,一個個地進行辨認,工作量極其巨大。要從其中我出已漸漸模糊的臉龐,實在是有相當的難度。「怎麼了,你怎麼這麼懶,也不過來幫幫忙?」嚴根老人用批評的目光看著淺見。「啊,我沒見過那個人。」「沒見過,你在說什麼啊。你這個人……」老人找了一張前田淳子的照片,遞到淺見面前。「唉呀,這個,不是這麼回事……」淺見有些為難地搔著頭。如果對老人說了真實情況,不知他會怎麼反應,對此自己實在沒有自信。但是,好像也無法再隱瞞下去。「實際上……」淺見說出了淳子從須磨浦公園站追蹤那兩個男人一直到缽伏山的事。「什麼?這麼說,那兩人就是殺害前田的兇手了?」「不,還不能這麼斷定。但他們肯定知道一些事。」「等一下……唉,你,稍等一下。」老人止住了由香里的動作。「你們在幹這種事啊。這樣的話就不好辦了。也許這其中有兇手的照片,這真是讓人不舒服,不好意思,請回吧。回去吧,回去吧……」局面很緊張。正在這時,視線一直停留在箱子裡的由香里嘟囔似的小聲地叫了起來:「啊,這個人……」第03章 明石原人研究會1淺見就不用說了,連嚴根老人都架上眼鏡仔細看著由香里從箱子中拿出的照片。像是在哪裡進行發掘工作時拍的快照。也許是有什麼可笑的事吧,照片裡,滿臉鬍鬚的嚴根老人笑逐顏開,露出一口白牙。在他的斜後方稍遠一點的位置有一個男人,似是偶然被攝入鏡頭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