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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次郎先生的次子洋二郎也是這樣,他的性格很象他的父親,的確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要說他父親是使用大刀的話,那麼,他則更加陰險,在懷裡揣著鋒利的短劍。「因中風長期臥床不起的祖母園枝,身上也有一種暴躁的氣性。這個家族之中,只有泰次郎先生的女兒佐和子是一個健全的人,但因為她長年生活在周圍全是狂人、病人和近似狂人的環境當中,說不定什麼時候也可能爆發出激烈的感情。「在這個大家庭中,眾人之間沒有絲毫相愛之情,彼此也都互不理解。正如勒納爾所說的那樣,『所謂家庭,是互不理解的人們共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在千鶴井家內部,彼此互相憎惡,互相懷疑,正在進行著一場看不見的激烈鬥爭。「但是,因為各種力量目前還保持著均衡,表面看起來象是一個風平浪靜的和平家庭。一旦均衡破裂,這個家庭必將走向崩潰,是人力所不能制止的。這些被神靈拋棄的人們,將遭到什麼樣的悲劇——恐怕為期不遠了。」他的情緒特別激動。我暗自思付,是不是因為他生活在這些異常的人們中間,他的心中也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憎惡情感呢?但是,他的激越言詞並沒有錯,千鶴井家的確存在著可怕的秘密,你看了他的手記就會明白。後來我們挖掘這個秘密,出色地偵破這一殺人案件之謎,完全有賴於柳君的卓絕的推理能力。而且,的確沒有過多久,名門千鶴井家的人們果然一個不剩地都離開了人世。數日後一個月圓的夜晚,柳君約我去K町逛節日集會。既沒有妻子又沒有孩子的我和既沒有父母又沒有親屬的柳君之間,不覺之間產生了一種父子般的親密感情。這種漁村節日的夜晚和過去沒有什麼兩樣,煙火、燈籠、賣海螺卵囊(一種女孩子吹響的玩具——譯註)的露天攤位、簡陋的劇場,所有這些情景,和三十年前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只是現在再也看不到三十年前和我一起遊玩、叫我等著她去買海螺卵囊的她的倩影了……不久,我們就離開入群踏上了歸途。柔和的月光被海面的漣漪弄得粉碎,返射回銀沙般的光芒。我們兩人在被露水淋濕的松林中穿行,腳步聲消失在遙遠的後方。當我們來到千鶴井家所在的海角時,傳來了非常悲戚的鋼琴聲。彈的曲子是李斯特的《匈牙利第六狂想曲》,平常聽到這支曲子的人,都要產生一種發狂的感覺,今天聽到的琴聲的旋律中,使我不由得感到一種遠離人世的淒論的鬼氣。我身旁的柳君,靜靜地點頭示意。不出所料這正是狂女彈奏的鋼琴曲,是曾經被人推祟為具有音樂天才的千鶴井緋紗子追尋著模糊的記憶彈奏這支狂怨曲。我停步片刻,傾聽琴聲。這時,突然有一個可怕的女鬼將頭伸出二樓的窗外,在月光照耀下笑了起來。這決不是錯覺,不是幻想。銳利的牙齒和兩個犄角顯現在淒冷的月光之中,這在遠處也看得清清楚楚。表情憤怒的蒼白色的臉上,閃耀著兩隻金黃色的眼睛,快到耳邊的大嘴;宛似剛剛吸吮過犧牲(指祭品——譯註)的鮮血。鋼琴的聲音並末停止,而且加快了速度,調子越來越悽慘。琴聲從女鬼的背後傳出窗外。但這時的曲子已經失去了節奏,失去了音調,沒有了音階……仿佛是女鬼的獰笑聲隨風傳到了我們的耳際。過了一會兒,琴聲猛然停止,同時傳來了女人的悽慘、高亢的狂笑聲。女鬼的臉,還沒有從窗口消失。我在驚恐之餘,以檢察官的一種直感,清楚地意識到千鶴井家存在著秘密和陰謀。「柳君,你看到了嗎?」「是女鬼。」「可是,那是真正的鬼嗎?」「大概是能面,千鶴井家保存著紅色的般若(面目可憎的女鬼——譯註)能面。據說這個能面是能樂師寶生源之丞使用過的象徵詛咒的惡魔的假面,它一直秘藏在千鶴井家。但是,今天夜裡戴這個能面的人是誰呢?」柳君說話的聲音是顫抖的,好象頭上被澆了冷水似的。「柳君,對你的話,現在我可不能一笑置之了。我作為一個檢察官看到剛才的奇怪事泰,感到一種可怕的犯罪前兆。萬一戴假面的人不是緋紗子的話……」「決不會是緋紗子。能面裝在盒子裡,雖然是放在那間屋子裡,但盒子的鑰匙在泰次郎手裡,而且我們是在聽到鋼琴聲的時候看到女鬼出現的,鋼琴離窗戶還有相當一段距離,戴能面的人怎麼可能是緋紗子呢?」他這樣拼命大喊著,喊聲中央雜著興奮和戰慄。「好吧,我想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也許有點冒昧,我想和他家的主人面談,你幫我問問行嗎?」他點點頭,走進千鶴井家後門。這個家庭最近就將發生可怕的犯罪事體今天的怪異現象只不過是它的前奏曲罷了……我手裡拿著香菸都忘了點火,聚精會神地注視著千鶴井家的巨大黑影。不大工夫,他回來用頓抖的聲音說道:「泰次郎先生要會見你。」大門開了—個小縫,黃色的光線照射在地上。這樣,我第一次跨進了這一可怕悲劇的舞台——千鶴井家的門檻。我被讓到豪華的客廳里,等了幾分鐘以後,門靜靜地開了。「讓您久等了,我叫千鶴井泰次郎。」這位年近花甲、有點駝背的白髮老人走進室內。這就是一代天才千鶴井壯一郎博土唯一的親弟弟嗎?在他的臉上看不出絲毫對知識的熱情與理想。從前也聽說過,他很長時間從事開業醫生的工作,但他的舉止更象一個卑屈小商入,絲毫沒有醫生那種不可侵犯的高貴的氣質,給人留下的印象只是可憎的物慾和邪惡。高鼻粱、在金邊眼鏡後邊頻繁轉動的小眼睛、厚嘴唇、肥胖的雙下巴、討人害歡的笑容、小心謹慎的低聲細語。我認識—個和他相似的被告人——那個為了得到巨額保險金毒殺了妻子、和情婦逃跑而被抓獲的牙科醫生。他的模樣兒,和眼前的泰次郎有共同之處。壯一郎博士對外界的事物不聞不問,專心致志地向知識領域挺進,而這個弟弟和他相反,只把知識當作滿足財欲的手段,為了得到財富恐怕可以不擇手段。「夜裡來打攪你實在對不起,我是橫濱地方檢察廳的石狩弘之。事情是這樣的,我和柳君三人剛才從貴府門前經過,二樓有一個奇怪的東西在動,所以來向你了解一下情況。」「阿,是嗎?那個奇怪的東西是什麼呀?」「是一個女鬼。」他的面部頓時出現了一種難以名狀的不安表情。「是一個真正女鬼呢,還是戴著女鬼假面的人呢?」「在現今的時代,恐怕不會有真正的女鬼出現吧?據柳君說,貴府有一面祖傳下來的具有二百年因緣的惡鬼的假面。當然我對貴府的私事沒有插嘴的必要,不過你知道是誰戴著那個可怕的假面在夜裡從窗戶往外看嗎?這裡邊有什麼奧秘嗎?」他明顯地表現出不安的情緒,象是想掩飾他那無法掩飾的恐怖情緒,他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用顫抖的聲調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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