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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一比背叛還要糟糕的事就是一個文明的女人重又變回到野蠻去了。”他開口說道,“人類所知的最偉大的帝國垮掉了,而你卻活了下來,我希望這能成為你的一段美好回憶——畢竟你還是為此出了力的。”
“我不會來跟你鬥嘴的,”文妲平靜地說道,“你無法了解任何不利己的舉動。”
“就我在過去幾天中所目睹的種種恐懼、怯懦和背叛,”杜凱因挖苦地說道,“我第一次為自己不是純正的金族血統而感到慶幸。”
“你不是?”文妲叫出聲來,“難怪——”
“難怪什麼?”杜凱因惡狠狠地問道。
“你行事的手段。”文妲輕聲說道。
“你知不知道離一個純正的埃戎人只差一點點,而正是那難以覺察到的一點點使你無法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是什麼滋味?你知不知道就因為某個遙遠祖先的一時疏忽使你只能空負一身的力量、本事和膽識是什麼滋味,你知不知道整天遮遮掩掩,生怕有朝一日身份敗露,辛苦經營得來的一切付諸東流是什麼滋味?”
“行事的手段!”杜凱因憤憤地哼道,“不錯,我是有自己行事的手段,它們是行之有效的,而且也應該是那樣的,因為這一套我是從你父親那裡學來的。除了成功一切都是不重要的,手段只是通往目的的墊腳石。你想像不出我為了達到我想要達到的地位付出了多麼大的代價。”他的臉色隨著回憶而黯淡下來,“我叫人要了我母親的命,因為她是連接我和我過去的一個可怕的紐帶。不過這也算不了什麼了,因為這使我當上了埃戎的總經理。”
“僅僅是幾天而已,”文妲接口道,“你的手段使得帝國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覆滅。和別人相比,你更是弄垮它的罪魁禍首。這樣做值得嗎——僅僅為了當幾天的總經理?”
“統治上幾天也好過一輩子仰人鼻息。”杜凱因不無自豪地說道。
“沒有管道的秘密,你無論如何都統治不長久的。”霍恩第一次開口說話了。
杜凱因徒勞地朝陰影中望了望。“這倒是不假。”他慢吞吞地說道。他重又把目光收回來望著文妲。“但你會把那個秘密告訴我的。你會與我作對,會為此而吃點苦頭,但最終你會告訴我的。”
“我不會的,因為連我也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的,”杜凱因帶點迷惑地說道,“你的血統是純正的,它肯定會為你帶來好處。而且科爾納肯定告訴過你——”
“血統沒能幫我什麼忙,”文妲慢慢地說道,“而且他告訴我的也不比告訴你的更多。說不定連他也不知道。或許根本就沒人知道。這只是一個笑話,對帝國來說是一個笑話,對金族人來說則是更大的一個笑話。我們為我們的秘密而倍感驕傲與安全,可其實我們從來就沒有得到過這個秘密。”
“撒謊!”杜凱因感到不滿了。“科爾納知道的,他肯定知道的——”
霍恩看出杜凱因說的是真話,於是很快地說道,“這麼說來,把老頭兒幹掉是失策了。”
“我沒有!”杜凱因走上前來,抓住鐵柵,眼光盡力凝視著他。“哼,我倒是想過。但這樣做太危險了,我肯定逃不脫干係的——你是誰?!”
“刺客。”霍恩柔和地說道。
“那你就該知道不是我乾的!”杜凱因狠狠地說道,雙手使勁拉著隔開他們的鐵柵。“你知道是誰雇的你——”
“可我不知道。”霍恩朝前走了一步,讓光線落到他的臉上。
杜凱因馬上就認出他來了。他不禁朝後退了幾步。“是你!刺客。就是剛才偷偷溜到我背後的那個。和梅特爾在一起的那個衛兵。這真是不可思議。那人也不是梅特爾,梅特爾死了。他看上去真像梅特爾,但不可能呀。死人是不會走路的。簡直不可思議!”他的眼睛因為思考而眯成了一條縫,然後又睜開了。“你和他在一起的,他到底是誰?”
“這我也不知道,”霍恩回答道,“費尼倫和隆翟姆怎麼樣了?”
“哦,他們死了,他們死了,”杜凱因心不在焉地連聲說道,“我問過索引這個問題,它給了我一些有趣的資料。報告說要麼是已經死了的人還在到處行走,要麼兩個都是活人卻同時出現在兩個不同的地方。兩個人大致的體型都相同:都是又矮又胖。
“他的原形是一個賊,一個衣衫襤褸的老頭兒,人們常常看見他和他的動物夥伴在一起。他在帝國的各處忽隱忽現,行蹤不定。他無數次被關入監獄,而他總是能迅即脫身。有關他的紀錄可以一直追溯到很久以前。”——杜凱因邊說邊向前走來,右手朝口袋裡伸去——“一直早到——”
“小心!”有人喊了一聲。“他有槍!”
霍恩手中的槍像有靈性一樣一下子就翹了起來,它顫動了一下,靜靜地朝外冒出一點火星。杜凱因張大了嘴,眼睛睜得大大的,目光直楞楞地從他倆的臉上掠過,手從外衣口袋上慢慢滑落,然後靜靜地蜷倒在鐵柵邊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