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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恩聞聽此言眯起了眼睛。整個事情的脈絡在他的腦海中變得清晰了。那顆子彈不是衝著他來的。杜凱因在科爾納死後馬上就動手了。是他派了一個間諜去刺殺文妲的。
整件事情可能計劃得比那更早。有可能是杜凱因雇他來行刺科爾納的。
在行刺文妲失手之後,杜凱因很快就鎮定了下來。他逮捕了文妲,又刺殺了梅特爾。正在這時吳老頭開口說話了。
“是真的嗎?”他問文妲。
“有些是真的,但經過了巧妙的歪曲,就像他手裡那條鏈子一樣。杜凱因的手下在這裡是一個很奇怪的矛盾。他靠得很近,近到能認出一個他從沒見到過的刺客;然而他的眼神又那麼不濟,居然看不出刺客用槍頂著我的後背。他的槍法又那麼差,那發子彈離我比離刺客更近。杜凱因的故事是荒誕不經的。我是在終端帽被捕的,那時他還不知道刺客又折回紀念碑並從那裡逃了出來——他當時根本不可能知道。我僱人殺我的親生父親又動機何在呢?”
杜凱因像是被這話逗樂了。“你想問現實中的動機還是心理上的動機呢?難道還要我點明嗎?你的父親大限已近了,按照和平的方式進行權力交接的話你是沒有希望繼承他的職位的。只是到了現在我們才聽到有人因為你受到人們歡迎而提出讓你候選你父親的位子。”
文妲氣得兩腮都鼓了起來,“我一點也無意於總經理一職,我不會接受提名的。”
杜凱因一撇嘴。“現在說這話有點晚了,親愛的。要我來探究一下你的心理動機嗎?需不需要我背一段檔案庫中的資料、要不要我向大家證實你恨你的父親,因為他和你母親締結了一段缺乏愛情的婚姻,利用她的金錢和卡利翁家的姓氏作為實現他野心的階梯,然後又將她拋在一邊,好給他那一大串情人們騰出地方來?要不要我——”
“住口!”文妲叫道。隨後,她的語調又平靜了下來。“我很高興我根本沒有考慮你的求婚建議。”她轉過臉來對著其他董事。“那就是他放棄這個荒誕的指控的代價。他是真的相信我有罪嗎,還是他情願庇護一個謀殺犯以進一步實現他的野心?他總不可能同時有這兩種想法吧?”
“對此我根本不想否認,”杜凱因心平氣和地說道,“我有第三種解釋。罪行與正義較之於埃戎的未來而言,只是毫不相干的抽象概念。”
“一個絕妙的建議,”吳老頭思索著說道,“將力量與民心結合到一起的婚姻。這樣一來或許會讓所有的——”
“決不行!”隆霍姆叫了起來。
文妲用感激的目光看著他。“決不行。”她平靜地應道。
“為了拯救帝國也不行嗎?”吳老頭問道。
“我不信帝國需要靠如此的手段來拯救,”她冷冷地說道,“如果它真的有那麼腐朽的話,它就應該滅亡。我情願嫁一個蠻人。”
霍恩的眼皮眨了一下。
“杜凱因指控我僱傭了刺客,”她又接著說下去,“但他用推理構築起的大廈卻只是紙牌搭的房子,一點都不牢靠。這些事件同樣可以用在對他不利的方面。誰能從我父親之死中撈到最大的好處?是誰千方百計想把勝利慶典的保安措施置於其控制之下?誰的位置最適合僱傭或是指派一名膽大妄為到試圖行刺的人?又是誰想暗殺我,而且在刺殺失敗後,想把他自己的罪名栽到我的頭上?是誰——”
“夠啦!”杜凱因吼道。作為一種響應,那條叫做驚怖的地獄獵犬也從喉嚨深處“嗷——”地發出一聲充滿威脅的低吠。“我還有其他的證據——”
“我認為,”吳老頭靜靜地開口道,“這些指控非但是毫無意義的,而且是極其危險的。如果我們窩裡鬥的話,我們怎麼能指望壓制住來自下層的反叛呢?有沒有罪對我們這些人來說是沒什麼意義的。如果文妲受到公開指控的話,遭殃的將是埃戎。她必須得到釋放。對應地,她必須忘掉你對她做過的一切,這是生死存亡的問題——牽涉到我們自己和帝國的存亡。我們現在不可以再分散力量了。”
杜凱因黑暗的眼睛環視著桌邊的面孔。“那麼,來表決吧。表決產生下一任的埃戎總經理。”
“文妲!”隆霍姆表態道。
“文妲。”費尼倫緊接著重複道。
“杜凱因。”吳老頭說道。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轉而注視著文妲。她猶豫了一下,用迷惑不解的目光望著吳老頭。霍恩看不見假梅特爾的臉。文妲的嘴唇抿緊了。
“杜凱因。”她終於輕聲說道。
杜凱因鬆了一口氣。“我本應回報這份好意的,但你們都明白我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我當然投我自己一票。表決結果是三比二,必需的多數——”
他的話突然中斷了,頭轉向了右邊,門打開了。一個黑瘦的小個子穿著髒兮兮的橙色工作服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悄悄來到杜凱因的身邊,彎下身子對他附耳而言。還沒等他說出第二個詞,他那一刻不停掃視著房間的眼睛落到了吳老頭身上,頓時睜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