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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犬的吠聲遠遠傳來,恐怖異常。獵手們隨著這死亡的音樂疾馳而來。
霍恩坐回到馬鞍上。“他們聞到味兒了,小傢伙,”他低語道,“不過他們以前也追到過我們的蹤跡。我們脫身了。這次也准行。”
不過那時小馬要比現在更精神。荒漠中練就的肌肉,在恐懼的刺激下,將他們拖出了險境。可現在呢,幾個星期無情驅策的後果是不言而喻的。小馬已經身形憔悴、無精打采了。遠來的喧囂只能令它戰抖。而在它身後追趕的人已經換了新的坐騎,精力旺盛、轡頭上繫著鈴鐺、淌著口水的坐騎。
想到這裡,霍恩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們為何要追趕他呢?是把他當做了荒漠的居民,他們眼中一頭普通的獵物呢?還是作為一個從300光年之外雇來的肩負特殊使命的人呢?霍恩有太多不知道的東西,一旦知道了或許能使他化險為夷。他向下瞥了一眼手槍,那玩意兒對於追趕他的人來說將是個意外。
他的手從鞍頭伸向腰際,伸向皮帶下緊裹在腰間的鼓鼓囊囊的腰帶。硬梆梆的現錢,不是公司本票,而是跟埃戎一樣實實在在的現錢。
是什麼使得300光年外的一個人穿越星系來到這裡呢?錢嗎?霍恩聳了聳肩。對於他來說,金錢是一種只能控制視錢如命者的力量。不是每個人都受它控制的。那個蠻人就情願保留他的小馬。有些東西是你無法用金錢買到的。
在“卡農四號”星球上一間漆黑的房間裡,霍恩對那個壓低聲音說話的男人就是這樣說的。
那時,霍恩生命中惟一一件利他的行為剛剛如註定的那樣以失敗而告終了。星團聯盟從一開始便註定是要被打敗的。可它仍然抵抗了,而霍恩竟然也傻乎乎地自願與它並肩戰鬥。他與它共同經歷了戰鬥,也共同經歷了那不可避免的失敗。身無分文、手無寸鐵,霍恩跑去見那個男人,他的消息將帶來金錢。
霍恩來到這個為了謹慎起見而選擇的黑暗之處時感到有點意外。他朝黑暗中望去,一轉念間,他決定不接受這項差事。
“你無法用金錢來收買一個人。”
“正確——對一小部分人來說是這樣的,而且其他的人也不會一直甘心被收買。可我要買的是一個人的命。”
“在300光年之外?”
“暗殺對象將在那裡為勝利紀念碑的落成獻辭。刺客只要能見到他就能得手。”
“聽你說的倒挺容易。刺客該怎麼做呢?”
“那是他自己的事了。”
“一旦得手的話,埃戎就不得不……”
隨著各種各樣的計劃在腦海中輾轉,霍恩改變了最初的決定。為什麼呢?是為了那份挑戰嗎?
這件事從一開始便是不可能的,但不可能性全在於你接受與否。如果有人不承認這種不可能性的話,它也就不再是那麼絕對的了。困難很大,失敗的機會更大,但霍恩會戰勝它們。而且,在戰勝了它們之後,他仍然會感到不滿足的。
生活是不會善待這種人的。任何失敗,只要不是死亡,便只是一種激勵;而成功則是毫無意義的。
經過冷靜的自我分析之後,霍恩認識到了這一事實,接受了這一事實,然後依然故我。
霍恩再次向後望去。追獵者們已經又近了一些。獵犬的吠聲更清晰可聞了,落日的斜暉映紅了捲起的塵雲。
這是一場由三方參加的與死亡的竟逐:霍恩,追獵者,還有霍恩要刺殺的對象。霍恩猛地將靴子後跟上的馬刺磕進小馬的肋腹,小馬吃驚地朝前一躍,然後充滿疲憊地飛奔起來。
霍恩惟一的機會是搶先趕到方山。可15分鐘以後,他就知道他永遠也無法做到了。
他注意到了地上的足印。
紅色塵土中的足印還是新鮮的,步間距小,左右不對稱。這人一定是在蹣跚而行。他立即做出決定,撥轉馬頭跟了上去。
大約幾百米外的塵土中顯現出了一個男人的身影。霍恩催馬前行。身後的犬吠聲越來越響,可是霍恩卻充耳不聞。時間所剩無幾了。太陽已成了坐落在方山上的半盞碟子,黑暗不久就將掩去地上的蹤跡,卻不會令那些能嗅出他來路的鼻孔變得遲鈍。
突然,小馬那沒有蹄鐵的蹄子“嗒”的一聲踩上了一片岩石。地勢已經開始漸漸升高了。重又向下回到塵土中時,小馬絆了一下,摔倒了。霍恩將它拉了起來,然後縱目朝漸濃的暮色中望去。
就在那兒!霍恩又踢了一下小馬。小馬出於高尚的本性再一次做出了反應。前方的身影離得更近了,漸漸地可以看清他正叉開四肢在地上劃拉著,他轉身朝後看了看,黑乎乎的嘴無聲地張了張,然後開始踉踉蹌蹌地跑了起來。等到靠近了另一片岩石的時候,身影倒了下去,躺著不動了。
霍恩騎到岩石突出部上好大一截之後才讓小馬停下。他在馬鞍上坐了一會兒,察看了一下這片岩石形成的平台。它足有一百米寬,在靠近方山的一側,平台傾斜著再次緩緩延伸入紅色塵土中;而在左面,平台則筆直地削了下去。
這之後他才朝扭曲著身子倒在塵土中的那人望去,他可能一度也曾身形魁偉、氣字軒昂,可現在他只是烤黑的皮膚包著嶙峋瘦骨的一根蘆柴棒了。看不出形狀的破布自他的腰際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