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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意識到自己弱點的人是一個強者。”莉兒用深沉的口氣說道。
“而你恰恰相反,”吳老頭接著說下去,“你無視社會力量並且觸犯它們,你的力量使你敢於去和一個帝國作對。不過我喜歡你,霍恩先生。你說得對,這不是一個令人欽佩的人物出現的時代。我很高興你認識到了是歷史的需要在塑造並推動著我們,不管我們願不願意。”
“我被利用過,也被推動過,”霍恩用堅定的語調說道,“但以後再也不會了。從現在開始,我是一個自由的入,我要行動而不是被推動了。”他輕輕地笑了一聲,笑聲在黑暗中顯得有點怪怪的。“讓埃戎和歷史都給我小心著點兒。”
“只看見自己力量的人是一個弱者。”莉兒用同先前一樣的語調說道。
“你怎麼知道在這些決定和行動中你不再是一件工具了呢?”吳老頭說道。
“我們是在浪費時間,”霍恩很快地說道,“我們需要的不是問題而是答案,肯定有人知道答案,雇我的人就是一個。”
“就算你找到了他,”吳老頭說,“就算你明白是為什麼了——你的處境又能改善多少呢?”
“我就能知道該怎樣行動了,”霍恩說,“比方說,有一件事就可以去做:切斷管道!”
吳老頭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讚賞地笑道:“大手筆!只有你這樣的人才想得出來。”
霍恩覺得吳老頭的口氣之中有一絲嘲諷之意。“埃戎依賴管道,完全地依賴。要是沒有從帝國其他地方來的新鮮給養她生存不了幾天。如果要開戰的話,反抗成功的惟一機會就是將埃戎隔絕起來。沒有了新鮮的兵源——”
“你不用把好處都列出來,”吳老頭打斷了他的話,“我比你知道得更清楚。這樣一來,帝國就成了瘸子,就像車輪缺了轂。但你怎樣才能割斷管道呢?現在甚至連它們是怎樣運作的都不知道。”
“董事們應該知道的。”霍恩說。
“又回到他們身上來了,是嗎?”吳老頭沉思著,“我還真忍不住想幫你了。就當我們暫時合作吧。我之所以說‘暫時’是因為我不知道這種堂·吉訶德式的理想主義精神能維持多久。我是個很老、很老的老頭兒,很容易就累的。不過我們都不愛埃戎,對吧,莉兒?讓帝國吃點苦頭我們的心裡可沒什麼過意不去的。”
“好。”霍恩輕聲說道。他不會小看吳老頭和莉兒提供給他的幫助,要是沒有一點天賦的異稟和過人的才智,他們決不可能活上這麼久。“我們浪費的時間夠多的了,快走吧。”霍恩催促道。
“上哪兒?就這個樣子?盲目行事?唉,年輕人畢竟是年輕人哪!”
“好吧,那你想到哪兒去?”
“怎麼,當然是直奔一切事情的中心而去嘍。但是得先有合適的裝備和足夠的準備。把這些穿上。”
霍恩感到有重重的布遞到了他的手裡。他摸出來了這些是短褲、一件緊身上衣和一頂制服帽子。他猶豫了片刻,然後脫下了他的工作服。
“來點兒光。”莉兒不耐煩地說道。
在亮光一閃之際,霍恩看見莉兒正緊貼在門鎖邊,一隻腳爪的末梢散成許多細小的觸鬚,插進了門鎖的小孔中。鎖栓帶著金屬的脆響“啪”地彈開了。難怪鎖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一回事兒!
霍恩把衣服套到了身上。從感覺上他知道這是一套制服,倒是出奇地合身。他一邊聽著吳老頭的嘆氣聲和窸里窣落的聲響,一邊在想著這套衣服是從哪兒來的。這只能是從吳老頭那口破手提箱裡拿出來的。他那隻箱子真是只神奇的、取之不盡的百寶箱,它的裡面肯定要比外面看上去的大得多。
吳老頭長出了一口氣,“啪噠”一聲把箱子合上。“給!”他一邊說著一邊把一件重重的東西交到霍恩手裡。霍恩一接過來就知道是什麼了,那是一把單粒子手槍,還帶著皮帶呢。“你至少有兩個理由需要它。”
“偽裝和防身。”霍恩應道。他把皮帶搭到左肩上,跟在吳老頭的後面從敞開著的門口走了出去。他們沿著黑暗的走廊走了有幾分鐘。吳老頭停下來過一次,帶著深深的惋惜把手提箱藏到了一個暗櫥里,第二次停下來他把手電打開照在一面光滑的岩石牆上。他把手伸到了光照著的地方。霍恩注意到他的手看上去有點不對勁,但他沒有時間去細想。
岩牆朝外打開了。門後邊是由黯淡燈光照著的一輛管道車的內部。光線襯出了吳老頭的身影。他身上穿著華麗的價格昂貴的橙色人造絲和皮衣,圓圓的肚子上帶襯墊的胸部高高凸起著。莉兒不知上哪兒去了。霍恩朝下看了看自己的制服,它同樣是橙色的。
橙色,霍恩想道,橙色代表的是動力主管。
吳老頭向後轉過臉來對著霍恩。霍恩朝後一縮,不由得大驚失色。這不是吳老頭的臉,而是一張金色的埃戎貴族的臉,肥胖的臉上長滿垂肉,黃褐色的眼睛越過一楞一楞疊著的肥肉朝外瞪著他,頭髮黏糊糊的,泛著紅色。
手槍就握在霍恩的手裡。他認得那張臉。就在不久前,他還離得很近地見過這張臉。這是主管動力的董事梅特爾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