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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摸幾分鐘過去,小裁縫手裡捧著兩條旗袍走出來:「袁小姐,您要試一下衣服是否合身嗎?」
「要的。」她對小裁縫說完,回過頭去看謝寅,「那我進去了。」
他沒什麼表情地輕點了下頭,自己找了個不妨礙客人的位置站著。
小裁縫帶著袁夕瑤進了更衣室,輕輕地關上門,而後上了鎖:「袁小姐,您先試這條紅色的,白色的這條我替您拿著。」
袁夕瑤對著鏡子慢慢地解開自己身上的衣服扣子:「謝謝你。」
她很快脫下穿著的衣服,換上了紅色的那條旗袍。
旗袍上身後,小裁縫把白色旗袍掛在一旁,而後過來幫她扣紐扣。
袁夕瑤垂眸看著小裁縫,忽然沒頭沒尾地開口來了一句:「嬉笑是虛偽的舞台。」
小裁縫手裡的動作不停,也沒有露出任何困惑的表情:「真理是嚴肅的。」
將旗袍上的最後一顆紐扣扣完,小裁縫剛剛臉上招待客人時的職業微笑已經不見了。
只見小裁縫稍稍往後退了一步,目光清明銳利地看著袁夕瑤,朝她伸出手:「章鳴,代號斑鳩。」
袁夕瑤伸手握住了章鳴的手:「袁夕瑤,紅鳶。」
章鳴點了點頭:「久仰大名,紅軍中無人不知曉你的名號。」
所謂的軍統中的袁督察長只是袁夕瑤明面上的身份而已,實際上她是一名潛伏在軍統高層多年的地下黨。
之前在南京時她一直都在高度配合組織的地下工作,這次也是特意使了點手段才被欽點委派來上海,目的是為了執行一項組織委任的特殊秘密任務。
剛剛她和章鳴兩個人對話的那句句子是司湯達的著作《紅與黑》中的經典名句,也是他們在今天見面之前就已經定下來的為了確認彼此身份的接頭暗號。
這個暗號除了她和章鳴之外,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也是為了防止有人冒名頂替她出現在裁縫鋪。
袁夕瑤這時對章鳴說:「之前在南京時一直無法得知此次來上海的任務詳情,軍統難纏,我們的電台也一直有暴露的風險。」
章鳴:「是的,時間緊迫,你不能在更衣室里停留太久,我們就長話短說。」
她點了下頭,聚精會神地開始聽。
章鳴將她往更衣室的深處帶去,壓低聲說:「一個月前我的上線麻雀犧牲,這件事你知道吧?」
袁夕瑤:「知道。」
麻雀是上海地下黨組織的核心領導之一,之前因為組織里出了個叛徒供出了他的藏身地不幸被捕後犧牲,是組織的一大慘痛損失。
雖然她人在南京,但這件事在組織內影響還是挺大的,她也有所耳聞。
「其實我們在軍統上海區高層里有一位像你一樣潛伏了很多年的同志,代號叫獵隼。」
獵隼,季候鳥,大型猛禽。
「自從黃埔軍校畢業後,獵隼因為愛國和與生俱來的正統三觀,選擇加入紅軍,並因為優異的表現被委派深入軍統。此後幾年他一直都牢牢地紮根在軍統內部,一路高升到目前的上海區高層,並長時間為紅軍提供第一手消息,也讓紅軍能夠多次及時躲避軍統的襲擊並進行有效反擊。
「最重要的是,他從未犯下過任何錯誤和失誤。」
袁夕瑤眯了眯眼:「一聽就是個狠角色。」
章鳴:「沒錯,這些年一直都是麻雀在和獵隼單線聯絡,沒人知道他是誰、究竟長什麼樣。而麻雀犧牲後,獵隼就處於了靜止的沉默狀態。
「因此,組織想委派你成為他的新任接頭人。找到並喚醒他,並和他在軍統內部彼此照應。」
袁夕瑤:「我明白了。」
通過章鳴的這些話,她也已經能夠推出組織希望她執行的任務全貌——特意爭取讓軍統總部指派她來上海徹查上海區裡有沒有紅軍的人,她不僅要趁此機會洗清軍統對獵隼的懷疑,找個替罪羔羊交差。與此同時還要保護好獵隼的安全,避免他暴露,並配合他繼續對組織傳遞消息。
袁夕瑤這時又說:「有關於獵隼的其他線索嗎?這樣我找起他來會稍微方便一些。」
雖然軍統高層有哪些人她今天在會議室里都已經見過了,人是不多,但她也不能在找獵隼的過程中暴露自己,試探起來得分外小心。
章鳴早有準備,這時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塊懷表遞給她:「這個是麻雀犧牲前交給我的,說是萬一他遇到不測,新任接頭人憑藉這塊懷表和天涯歌女這首歌曲的最後一句,就能和獵隼接上線。」
她將懷表放進自己隨身攜帶的小包里,忽然聽到章鳴說:「話說,跟你一塊兒來的那個男人是誰?」
袁夕瑤轉過身,無奈地揉了下太陽穴:「上海區保密局副局長。」
章鳴略有些訝異:「他為什麼要陪你過來這裡?」
她聳了聳肩:「我怎麼知道?硬要送我過來,還堅持陪我進鋪里。」
章鳴說:「事出古怪必有妖,你小心些他。」
「我知道。」她還想再說些什麼,忽然眼神一緊,「外面好像有人在大聲吵鬧。」
章鳴也收起笑容,朝她遞了個眼神讓她待在更衣室里,自己快步打開門鎖走出去。
在打開門的那一瞬,袁夕瑤便聽到了一道尖銳高亢的女聲:「你們在搞什麼啊?哪個客人試衣服要試那麼久?在裡面睡覺吶?別的客人都不要試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