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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希望面對威海衛要塞的主炮火力,那將是世間上最瘋狂的自殺式進攻。
一艘巨型戰艦遠遠的隱在黑暗,像潛伏的狼王。那是敵旗艦吉野。同樣黑暗的指揮室中,一個影子看著屏窗上的眩目光線,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戰艦可以這樣拼,他已經把全國所能找到的戰艦全帶來了。如果這次自己的艦隊全毀在威海衛前,全國將再沒有一艘戰艦可守海疆。以自己國家的資源國力,短時間內也再不可能恢復,那時漢帝國隨便派出一艘小戰艦,全國就只有自縛請降的份了。
是他鼓動指訂了戰爭決策,他沒有退路。如果這次敗了,他不可能再回去。
「國運相賭。」他咬著牙在心中一直恨恨的念著的,就是這句話。
這不是第一次賭局了,在黃海大戰中他就賭過一次。艦隊數量多於自己的漢帝國艦隊竟然分散成了幾個集群,互相之間相距數百光秒。於是他採用了傻子都會用的戰術,個個擊破。當漢艦隊第一集團旗艦十億光年號在火光中消逝於宇宙間的時刻,他知道,他賭勝了。
他一向是個賭徒,因為他沒有退路。但他的對手不是,因為他們總是在想著退路。其實都沒有錯,海盜和商人的思維是不一樣的,小國和大國的思維也是不可能一樣的。他不怕對手地大物博、巨鯨總是被群鯊吞食,他唯一所怕的,就只有對手也發現自己窮途末路,然後和自己拼命。
他沒有多少命可以拼,他的賭本少的可憐。有時候他很羨慕對手,居然可以屢敗屢戰。一次傷亡幾十萬的慘敗後,你再向前進,居然又有一支幾十萬的大軍已經召集起來了。但他只要敗一次,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在對面的指揮室中,唯一一個和他一樣有賭徒性格的就是陸伯言。
陸伯言差一點就勝利了。這讓織田想起來就冷汗直冒。織田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他的名字代表著一個數千年前榮耀的基因與靈魂。漢軍戰機群暴風雨式攻擊的瘋狂、十億光年號身中數千炮火仍然不沉的堅固、這些都成為日後常驚醒他的惡夢。打到最後,自己已經坐在了逃生艙中,準備棄艦。
但他終於還是贏了,漢軍功虧一簣。如果人們在多十架戰機,也許一切都不同了。漢軍並不缺這十架戰機,他們缺的是投入戰爭的意志和決心。
但是差一絲毫就是差了全部!織田露出冷笑,你們輸了黃海戰役,而黃海戰役將決定整個戰爭。
陸伯言,你再也不會有機會和我的旗艦做再一次對決了。
「閣下,我們的戰艦損失太大了。敵要塞的火力太可怕,軍官的信心在動搖,這樣下去不用二十四小時我們的艦隊就全完了。」參謀官的聲音傳來。
「那你們就給我在二十四小時之內讓威海衛消失!」織田暴怒的吼著,他不管,他只知道自己不可能撤退,自己一定要贏。他所能希望的是,對面要塞中的對手並沒有他這樣的絕望。
「主火炮已有超過百分之五十被毀,要塞的火力正在逐步減小。雖然一小時內擊毀擊傷了數百艘敵艦,但是想再造成同樣的結果可能需要一天,或者永遠不可能……因為在那之前,要塞就已經全毀了。」陸伯言調閱著戰果報告,抬頭望向周公瑾,「你知道現在該怎麼做。」
「我知道。」周公瑾的聲音有些疲倦,「但我不能命令艦隊出擊。」
「敵艦隊陣形已經被打散了,而我們的突擊力量還在。現在是取勝最好機會也是唯一機會。」
「艦隊出擊,那不過是提前把敵火力引向艦隊,在它們還沒有被炮台真正打傷元氣之前,那是放棄要塞的優勢而把艦隊單獨暴露在敵火力下,正是敵人最想看見的事情。敵人正等著我們這麼做,因為正好可以將我艦隊誘出要塞射程進行包圍。把艦隊和要塞分割開來!」
「不,他們只會害怕,因為心虛氣弱是他們,敵軍的瘋狂是因為他不能輸,現在他和他的所有手下都正在發抖,暗自祈禱他的艦隊能多撐一會兒。我們的出擊會使他們崩潰,儘管他們現在艦隊數量多,但是戰爭不是算數題,要靠勇氣和決心!」
周公瑾長嘆一聲:「你是優秀的軍人,你對戰場永遠有著最準確的直覺。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在我的這個位置,你就會明白,有些決定,你做不出。我們已經沒有拼命的本錢了。我現在能做的,就是儘量多堅持一刻,就是為長安的防禦多爭取一刻時間。」
陸伯言低下頭,似乎在迅速蒼老下去。
「那麼……能不能組織一份撤退名單,給未來的海軍保留一些有經驗的人員。」
「已經有了。」周公瑾說,「你就是第一個。」
陸伯言輕笑一聲:「我不會走。那麼多人因為我而死,這時候我離開艦隊還是人嗎?」
周公瑾望著他:「如果你要求你部下撤退時,他也對你這麼說,你會怎麼做?」
陸伯言想起了自己揪著狄雲的領子對他暴吼的情景,不由也笑起來。這笑容像火焰中的水滴,很快就消散了。
「那我去組織撤離吧。戰略上我再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他轉身向外走去,突然站住,轉回身:「有時候我覺得我最大的對手不是對面的敵軍,而是你。為什麼我所有的戰略都會被你反駁?如果有一天我有權率領艦隊,我會向你證明我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