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頁
她走過來,雙臂環繞著我:“過去的一切真讓人受夠了。我們談談將來吧,比如我們第一步應該做什麼。做愛,還是做飯?”
“很難選擇。”我一本正經地說。
說時遲,她已經把身體貼了過來。我的思想加速了,這個誘惑太大,讓人經受不住。
“我是個瘋子,不過今天早上到現在還滴水未進呢。”我說。
“好吧,你真是個瘋子,我們還是先吃東西吧。不過還有一個小小的問題。”
“什麼?”
她轉過身看著爐子。這個爐子燒柴禾,這裡沒有柴:“屋子後面,50碼的地方有個小棚子,柴禾就堆在那裡。”
我是不是應該就這樣出門,然後一去不回了呢?我終於找到了,抱了很多柴禾,然後往回走。
我很放鬆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裡翻的是唯一的閱讀資料——一本四年前的《田野與溪流》,正看到一篇驚險文章,講的是在愛爾蘭捕鮭魚,這時諾拉在廚房喊道:“開飯了。”
我回到廚房坐下,面前擺的是在鍋里烤得脆脆的扇貝、菰米飯、萵苣和菊苣混合的沙拉;喝的是一瓶義大利白酒。這一桌食物又像是精美的烹調雜誌上的照片。
諾拉舉起杯子提議乾杯:“為一個難忘的夜晚。”
“為一個難忘的夜晚!”我重複一遍。
她微微地笑了一下:“從我的職業里,我悟出一個道理,人可以愛上不止一座房子。我覺得這個道理也可以用在人身上,這樣想會不會太天真?”
我看著她的眼睛,她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諾拉,你說的是那意思嗎?愛!”
她抓牢我的眼睛:“我想是,”她說,“我愛上你了,是不是很糟糕?”
聽她這樣說,我口中的食物難以下咽。然後,仿佛這個奇怪的夜晚所發生的一切都在我的胃裡爆發。
我突然感到一陣噁心。是對她的話的反應?——奧哈拉,別倒下。
第四部分:在劫難逃
(八十三)
事情常常不是看起來那麼回事。上一分鐘還好好的。
現在,我卻痛苦地彎著腰,緊緊地捂著肚子。我他媽的到底是怎麼了?
我說不清楚。我能說清的是我現在的感覺,這感覺卻讓我不敢相信。胃的內壁好像突然要剝離開來,給我一種腐蝕般的灼痛。我嚎叫著,呻吟著,還一直祈禱著———祈禱這揪心的痛能早點完結。
完結不了——
灼痛繼續著,我的體內仿佛形成了一個火辣辣的洞,膽汁噝噝地響著,從我的肚子裡淌出來……一滴……一滴……又一滴……浸透了我的五臟六腑。空氣里滿是我的腐肉味。
我快死了,我想。但更糟的還在後頭,太糟了,我就像被人活剝了———從里往外剝。痛從我的鼻子裡呼出,又從我的耳朵里鑽進來。痛撞進我的眼睛,讓我覺得眼睛裡的血管像泡泡紙一樣爆裂開來。
我試著站起來,但是根本做不到。當我終於掙扎著站起來,試著想跑開的時候,我能做的就是向前栽倒。我的腿像灌了鉛。衛生間離我不過十尺,在我看來卻足有十里那麼遠。
無論如何我還是讓自己挪到了那兒,進去把身後的門鎖上。腿軟得直不起來,我又癱倒在地。臉磕在地面冰冷的瓷磚上,可怕地“咔”了一聲,一顆磨牙碎成了兩半。
我試著往前爬,疼痛占據了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連指甲都疼得厲害,我用指甲挖著瓷磚之間的水泥,讓自己像蝸牛一樣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動。最後我絕望地抓住馬桶的底座,把頭放到馬桶沿上。
過了一會兒,我的喉嚨張開了,大口地喘著氣。我開始嘔吐,胸部的肌肉伸展著,扭曲著,一塊接一塊地剝落,仿佛有利刃削過。
——有人在敲門——我很快地轉過頭。敲門聲越來越大,已經變成了捶擊。我也許不知道今夜是什麼讓我痛不欲生,但我確定這是誰幹的。
第四部分:在劫難逃
(八十四)
諾拉坐著,一動不動地看著奧哈拉從椅子上無助地倒下來,在硬木地板上磕破了頭,血立即從他的右眼湧出來。血流得很多,但他仿佛沒有知覺。很明顯,他體內發生的一切更讓他難以忍受。
在所有的這樣死去的男人中——包括傑弗瑞、柯勒和她的第一任丈夫湯姆·霍利斯——他是最讓她下不了手的。
在這些男人中,她對克萊格·雷諾爾茲的感情才是真的,她和他總是很來電。他的智慧、魅力和英俊的外表,他在各方面都是最好的,現在他還沒死,她就已經想念他了。
但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他開始向外嘔吐,身體不斷翻騰,好像被嗆著了。然後,他掙扎著想站起來,但是不行。第一次下的藥不會要他的命,只是為第二次的藥打下基礎。
她走到水槽邊,用杯子裝滿水,從口袋裡的一個小瓶子裡倒了些藥粉進去。細小的氣泡浮上水面,像極了一杯香檳。諾拉端著杯子從水槽邊回來時———他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