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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設法找一些東西好讓他別去想理查的判決,結果他看到一堆待拆的信。各式各樣的人寄的問候信,包括一些舊時的犯人。真正討人喜歡的犯人都是過了時的那種,現在是愈來愈少了。他們的地位已被無禮而兇殘的年輕罪犯所取代,在他們以自我為中心的靈魂里,一點人性也沒有,像木偶一樣的無知,像電鋸一樣的無情。昔日的黑道就像任何職業里的個人沒什麼兩樣,也不特別邪惡。安靜的居家小男人,喜歡假期並關心孩子的扁桃腺;或是怪異的單身漢,對養鳥、二手書或複雜卻萬無一失的下注法情有獨鍾。老一輩的就是那樣。
現代的流氓沒一個會寫信來說,他現在已經不干哪一個“勾當”了。這種念頭絕對不會出現在一個現代流氓的腦海里。
對一個臥床的人來說,寫信是相當吃力的事,所以葛蘭特有些躊躇。但是最上面的一封信是他表妹蘿拉的筆跡,如果她完全收不到他的回信會擔心的。蘿拉和他小時候總是一起度過暑假,某一個在高地共度的夏季,他倆還有一點戀愛的感覺呢,這使得他們之間建立了一種打不破的關係。他最好寫張便條給蘿拉,告訴她他還活著。
他重讀她的信,微微地笑著;仿佛聽見了杜里的水聲,看見了那兒的河流,他幾乎可以聞到高地曠野在冬天裡的那股甜冷味道,使他有那麼一會兒忘了他是醫院的病人,正過著不適、無聊且幽閉的生活。
派特叫我代為轉達他的愛,如果他大一點或再年幼一點的話倒還可以接受。九歲的他說:“告訴亞倫,說我問(候)他。”他有一缸子他自己的發明等著你在病假的空檔來看呢。最近他在學校覺得受了屈辱,因為他才剛得知蘇格蘭人出賣查理一世給英國人,於是決定他不要再屬於這樣的國家。他呢,據我了解,開始一個人抵制蘇格蘭的所有東西,不學歷史,不唱歌,不去背這個可悲國家的地理。昨晚他上床前宣布他決定要申請當挪威的公民。
葛蘭特拿起他的信紙本用鉛筆寫著:
最親愛的蘿拉,如果你知道理查三世並沒有殺塔中王子,會不會驚訝得受不了呢?
你永遠的
亞倫
第九章
第九章
你知道理查三世的死刑判決書上並沒提到謀殺塔中王子的罪?”第二天早上葛蘭特問他的外科醫師。
“真的?”外科醫師說,“真奇怪,不是嗎?”
“奇怪得不得了。你找得出合理的解釋嗎?”
“也許是家醜不可外揚吧。”
“接任王位的不是他們家族的人。他是他們那一支的最後一個。接任的是都鐸家的第一人,亨利七世。”
“是的,當然,我忘了。我的歷史向來不好。我以前都在歷史課的時候偷作代數習題。他們也不設法把學校里的歷史弄得有趣點。多些畫像或許有幫助。”他看了理查的畫像一眼,然後又繼續他職業性的檢查。“看來非常好非常健康,真令人高興。現在還痛不痛?”
然後他離開,親切隨和地。他對臉有興趣是因為那是他職業的一部分,但歷史卻是掩護他做別的事的玩意兒;是他丟在一邊好讓他在桌子下面作代數的玩意兒。他要照顧活生生的人,他掌握這些人的未來,他沒空去想學術性的問題。
瑪頓,也有太多俗務纏身了。當他把這個問題拋給她時,她有禮貌地聽完,但他覺得她的神情在說:“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找醫院義工談這個事情。”這不關她的事。她以蜂后之姿看著這一大群工蜂在她腳下嗡嗡地忙碌著,所有的事情都那麼緊急且重要,根本別期望她能專注於一個四百多年前發生的事。
他想說:“但你們應該對皇室可能發生的事感興趣;對你們聲譽的脆弱感到關心。明天,一個耳語就會毀了你。”但他對沒來頭地妨礙了瑪頓,使她原本就冗長的晨間巡房拖得更久,已經覺得惴惴不安了。
矮冬瓜不知道理查怎麼被定罪的,而且她還明白表示她根本就不在乎。
“你變得過於沉溺其中了,”她說,伸過頭去看畫像。“這不健康,你為什麼不讀那些好書?”
甚至連瑪塔,他原本迫不及待地想要與之分享這項奇怪的新發現,並看她的反應,結果她卻太生麥德琳.馬奇的氣,以致於根本不理會他。
“她已經答應我她會寫的!在我們討論那麼多次之後,這個計畫竟然無疾而終。我甚至已經跟賈姬討論過服裝了!她現在決定她得先寫她那可怕的偵探故事。她說她必須趁靈感還在的時候寫什麼的。”
他同情地聽著瑪塔的傷心事──好的劇是稀世珍寶,好的劇作家更是價值連城---但就像隔岸觀火。對他來說,今天早上,十五世紀還比任何在雪佛斯伯利大道上發生的事還要來得真實。
“我想寫偵探小說不會花她多久時間的,”他安慰地說。
“喔,不會。她六個星期左右就可以寫完了。可是現在她已經脫離航道了,我怎麼知道我能不能再把她拉回來?東尼.薩維拉想要她幫他寫一個馬保羅(譯註:英國將領)的戲,而你知道東尼當他想要什麼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他連海軍司令部拱門上的鴿子,都有辦法說服它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