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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西莉.納維爾並沒枯坐在北漢普頓郡的家中,等待她的男主人在他認為合適的時間來看她,反倒陪著他週遊各地。這倒滿符合培尼─艾利斯小姐的理論。即使再挑剔也會認為這是個非常成功的婚姻。

    這也許說明了當愛德華的兩個小弟弟住在巴斯頓家的公寓時,為什麼他會天天去看他們。約克家族是很團結的,即使早在苦難發生之前。

    出人意料的,在他翻看的過程中迸出了幾頁特別的東西,那是一封信。一封出自兩個年紀較大的男孩,愛德華和愛德蒙給他們父親的信。男孩們在勞德洛城堡受教育,在復活節當周的那個星期六,趁著有人要返鄉,他們托他帶回了對他們討厭的老師的嚴厲批評,並請求他們的父親聽聽信差帶日來的故事。威廉.史密斯,他帶回來了他們所受壓迫的所有細節。這封求救信寫得相當合於禮數,不過結尾的補白卻對整個形式稍有破壞,他們寫著謝謝他寄衣服來,但是他忘了寄他們的祈禱書。

    盡責的作者培尼─艾利斯小姐還為這封信加了批註(看起來是寫在棉紙上的手稿),他現在翻得慢多了,希望找到更多東西。警察對事實的證據最為饑渴。

    他找不到什麼東西,不過卻看到一出家庭倫理大戲,讓他好好讀了一陣子。

    公爵夫人走到門外,沐浴在倫敦十二月稀薄卻刺眼的晨光中,站在台階上目送他們離去:她的丈夫,她的哥哥,和她的兒子。德克和他的外甥們把馬牽到庭院裡,在鋪滿鵝卵石的地面上有著三三兩兩的鴿子和嘈雜的麻雀。她看著她的丈夫,一如以往的踏實穩重、慎思熟慮,想著他唯一流露真性情的時候,就是當他要騎馬去弗德林黑看新來的公羊而非準備出征。賽利斯伯利,她的哥哥,有著納維爾家人的典型性情;善於察言觀色並總是忙於討好每一個人。她看著他倆並且在心裡對他們微笑著。但深深抓住她的心的卻是愛德蒙。愛德蒙今年十七歲,非常纖瘦,非常生嫩,非常容易受傷害。初次出征為他帶來的驕傲和興奮使他滿臉通紅。她想跟她丈夫說:“照顧愛德蒙。”但卻不能這麼做。她丈夫不會懂她的意思,而愛德蒙如果心生懷疑,將會怒不可遏。如果只比他大一歲的愛德華現在就可以統領自己的軍隊駐守在成爾斯邊界,那麼,他,愛德蒙,年紀就應該大到足以出去親眼見識一下戰爭。

    她看一眼跟在她後面出來的三個較年幼的孩子;瑪格麗特和喬治,這兩個是漂亮極了,在他們後面的──他總是落在後面是她們家的醜小鴨,理查。他深色的眉毛和棕色的頭髮使他看來像個外人。年方十四善良邋遢的瑪格麗特,看著這一切不禁濕了眼眶。喬治既羨且妒,因為他才十一歲,與戰事尚且無緣。瘦弱的小理查看不出一絲興奮,不過他的母親認為他的心裡正咚咚的打著小鼓呢。

    三匹戰馬奔出庭院,蹄聲達達,身上的配備叮咚作響,加入了等在路旁的僕人們的行列。孩子們叫著,舞著,揮手目送他們出了莊園的大門。

    而西西莉,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男人,這麼多她的家人同時出去打仗。回到家之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她雖然百般不願意卻不禁要這麼想,他們之中誰再也不會回來?

    然而她沒想到他們之中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回來。她再也見不到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

    在那一年結束之前,她丈夫表情嚴肅的人頭,上面戴著用來侮辱他的紙皇冠,被高掛在隸屬約克的米柯城門上,她哥哥和她兒子的頭則被掛在另外兩個門上。

    那也許是虛構的,但卻讓人對理查更了解些。金髮家庭中的棕發人,那個看來“像個外人”的“醜小鴨”。

    他暫且不看西西莉.納維爾的部分,開始在書中搜尋她的兒子理查。但培尼─艾利斯小姐看來對理查不大有興趣。他只是家中的小尾巴,生來就是為了在家討母親歡心,而愛德華則是在外出盡鋒頭。愛德華和他的納維爾家表兄渥威克,賽利斯伯利的兒子,一起嬴得脫頓之役,當時,蘭開斯特的兇殘依然令人記憶猶新,他父親的頭還釘在米柯城門上,他的表現證明了他是個有容人之量的人。在脫頓有四分之一的人都這麼說。他在威斯特米尼斯特艾比被立為英格蘭王(兩個流亡在烏特勒克的小男孩也被分別尊封為克雷倫斯和格洛斯特公爵)。在弗德林黑的教堂,他以隆重的儀式安葬了他的父親和他的哥哥愛德蒙(不過護衛悲傷的送葬隊伍,在七月從約克夏走了整整五天,光榮抵達北漢普頓郡的卻是當時十三歲的理查;近六年之後,他站在貝納德城堡的台階上,目送他們策馬離去。)

    直到愛德華已經當國王當了好一陣子之後,培尼─利斯小姐才讓理查回到故事裡來。他當時與他的納維爾家表兄弟們在約克夏的米德漢受教育。

    當理查騎馬遠離了溫斯利燦爛的日光和疾風回到城堡的蔭影下時,感到有一股奇怪的氣氛。門口的警衛興奮地大聲講話,卻在他出現的時候尷尬地嘎然而止。不僅這樣,原本在這個時候應該人來人往的廣場,也顯得寧靜異常。就要到晚餐時間了,不論是習慣還是飢餓,都會使米德漢的居民從各式各樣的工作上返家,就像他也是因為這樣,才在這個時候結束閒逛,回家吃晚餐。這樣靜悄悄的,被遺棄了的感覺實在很不尋常。他牽著他的馬走進馬廄,但沒有人在那兒等著接過馬。就在他卸下馬鞍的時候,他注意到隔壁飼欄有一匹睏乏的棕馬。這匹馬並不屬於米德漢,它是如此之累以致於連吃都懶得吃,只是將頭沮喪且累壞了似的垂在雙膝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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