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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外科醫師說,“沒有,我只想到疾病。”
“很奇怪,不是嗎?我也沒想到邪惡。現在我知道他是誰了,我看了背後的名字,我卻滿腦子都是邪惡。”
“我想邪惡跟美麗一樣,只在有心人的眼裡才看得見。那麼,我這個周末再來看你。目前有沒有哪裡痛呢?”
然後他離開,就像他來時那樣的親切隨和。直到他再三的審視這幅令人迷惑的畫像之後(他對於把歷史上惡名昭彰的殺人犯誤當成法官;把被告席上的主角和法官席對調的這種極度不適當感到十分有趣),他才驀然想起這幅圖是用來提供偵查線索的。
理查三世有什麼待解之謎呢?
然後他想起來了。理查三世謀殺了他的兩個小侄子,但沒人知道是用什麼方法。他們就是消失了。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他們是在理查離開倫敦的時候消失的。理查找人做掉了他們。但是這兩個孩子到底怎麼了卻從來沒人知道。在查理二世的時候,有兩具骷髏被發現──在某個樓梯底下?──然後終能入土為安。大家理所當然的將它們視為失蹤小王子的遺骸,但沒有任何證據。
受過良好教育之後能記得的歷史竟然這麼少得可憐。他對理查三世的所有了解就僅止於他是愛德華四世的弟弟。愛德華是個身高六呎、金髮的英俊男子,對女人也很有一套;理查卻是個駝背,為了篡奪王位,在他哥哥死後,謀殺年幼的王儲和王儲的弟弟以絕後患。他還知道理查死於包斯渥之役,臨終遺言是狂吼著要一匹馬。布蘭塔吉聶特王朝的最後一人。
每個學童讀完理查三世的最後一頁都會感到鬆一口氣,因為玫瑰戰爭終於結束而可以進入都鐸王朝了,後者雖然乏味卻容易讀得多。
當矮冬瓜來為他整理床單時,葛蘭特說:“你不會剛好有一本歷史書吧?有沒有可能?”
“一本歷史書?沒有,我要一本歷史書幹嘛。”這並不是問句,所以葛蘭特也不打算回答。他的沉默看來令她不安。
“如果你真要一本歷史書,”她立刻說,“在達洛護士為你送晚餐來的時候你可以問她。她房間的書架上有她學生時代的所有課本,其中極有可能有一本是歷史。”
保存著所有的課本,這多像亞馬遜啊!他想。
她思念著學校就像她每當水仙花開時就會思念著格洛斯特郡一樣。當她踏著沉重的步伐,帶著他的乳酪布丁和燉大黃進到房間裡時,他以一種近乎慈悲的容忍看著她。她不再是個魁梧、呼吸起來像個唧筒的女人,而變成了可能帶給他樂趣的人。
喔,是的,她有本歷史課本,她說。事實上,他想她應該有兩本。她保存著她所有的教科書,因為她熱愛學校生活。
葛蘭特差點就要問她,是不是保存著她所有的洋娃娃,但他及時把話吞了回去。
“當然,我也愛歷史,”她說,“那是我最喜歡的科目。“獅心王理查”是我的英雄。”
“他是令人難以忍受的粗人。”葛蘭特說。
“喔,不!”她狀似受傷地說。
“甲狀腺機能亢進者,”葛蘭特無情他說。“衝過來衝過去地像個沒做好的煙火。你現在要下班了嗎?”
“收完餐盤就可以了。”
“你今晚可以幫我找到那本書嗎?”
“你應該睡覺,而不是醒著看史書。”
“我不是讀史書就是看著天花板。你要不要幫我拿?”
“我不認為我今晚可以一路爬到護士宿舍再回來,為了某個對“獅心王”不禮貌的人。”
“好吧,”他說。“我也不是什麼殉道者。我想獅心王理查是具有騎士精神的那一型,大無畏的騎士,無瑕的司令官,比傑出軍人獎的得主還要棒三倍,現在你願意幫我拿書了嗎?”
“我看你是極需念一點歷史,”她說,用她的大手帶著讚賞的意味將床角的床單折好鋪平,“我回來經過這裡時會把書帶給你,反正我要出去看電影。”
幾乎過了一個小時她的身影才再度出現,她穿著一件駱駝毛大衣。房間裡的大燈已經關了,在他的讀書燈微弱的照明之下,她簡直像個和善的精靈。
“我還希望你已經睡著了呢,”她說。“我認為你不應該今晚就開始看這些東西。”
“最能幫助我睡著的,”他說,“就是一本英國史了,所以你們可以手牽手的離開而不必良心不安。”
“我是跟巴洛絲護士一起去。”
“你們還是可以手牽手。”
“我對你失去耐心了。”她耐著性子說,然後退回了黑暗裡。
她帶來了兩本書。
一本是那種歷史讀本。它和歷史的關係就像從舊約到新約的聖經故事和歷史的關係一樣。坎努特在岸邊指責他的朝臣,阿弗列德燒掉蛋糕,萊烈掩護伊利莎白,尼爾森在勝利艦的船艙里向哈帝告辭,這些史實都用一個句子的段落來說明,字印得大而清楚美觀。每一個故事都有一幅整頁的插圖。
亞馬遜如此珍藏這本兒童文學實在令人有些意外的感動。他翻到前面的空白頁看看她是否有署名。結果書上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