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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根本不知道!你做這樣的假設只因為你覺得有必要反對我所說的每一句話!”
“這次你可說錯了!”他低頭看著她,“我覺得有必要去做的是確保多塔多能持續經營獲利,為農場及牧場上工作的男女老少提供生活所需。這是我唯一關心的事!就只為了這一個理由,我就不准你進行那荒謬而不實際的計劃!”
“所以,我警告你!”他像巨人般站在她旁邊恫嚇她:“聽從卡先生的建議,在這六個月內,花費數以千磅的機票錢往來大西洋兩岸……但是,六個月期滿後,我會抗辯你的所有權資格,而且,相信我,我會贏而你會輸。你會一無所有,多塔多的一草一木,甚至一粒砂你都得不到!”
蓮娜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他大發雷霆地做了預言之後,轉身氣沖沖地朝通往迴廊的樓梯走去。她頓覺全身麻痹。
在步下樓梯的那一刻,他再度轉身,轟來最後一炮。“順便提一下,我剛才所提的買下你的遺產的出價現在取消。你可以忘記這件事了。我不會付你一分錢。相反的,我準備看著你兩手空空地離開這地方。”
蓮娜在他走下樓梯後仍未移動。她頭痛欲裂。她很想生氣。她很想站起來舉拳反抗,並且在他身後大喊:“你這個惡棍!你永遠也不會贏!”
但是那對黑眸中射出的那股難以平息的憤怒眼神,仍使得她無法動彈。她從未懷疑過他。但是,他剛才的表現,就遠遠超過不喜歡了。
他恨她。他要報復她。他對她的恨,是激情與驚慄交織的狂暴。
她聽見他砰然地關上車門,一陣尖銳的輪胎摩擦聲傳來後,他已沿著車道開去。她突然覺得自己掉進一個可悲而又絕望的無底黑洞中。
這沒有道理,但是她無法抵抗。她倚在椅中啜位,她閉上眼,讓淚水溢滿雙頰,無助的憂傷像狂流般淹沒了她。
第十章
三天過去了,沒有菲力的蹤影。他又演出了另一幕失蹤記。
蓮娜覺得這樣最好。她不想見他。她不能再忍受那生氣和充滿仇恨的臉。
但是,現在該怎麼辦呢?繼續留在這裡有什麼意義呢?她已經自胡力歐處學到所有與多塔多相關的知識——這麼短的期間,也只能學這麼多了。她很明白,還有很多事是她所不懂的,不過那些都必須靠實際經驗才能學到,要靠日復一日的投入牧場工作才能學到。
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著菲力所說的那些話。菲力認為她的計劃是荒謬的,不成熟的和不實際的,真是這樣嗎?她很懷疑。還是他想把她趕走而故意阻攔她?
他說過,這種安排終究會對多塔多造成損害,這是她不願見到的。這點而言,他們的出發點完全一樣。
另外值得考慮的是她的處境。就算這種安排證明是可行的,六個月後,她又將如何自處?像菲力所恫嚇豹,花費了巨額的機票錢,往來大西洋兩岸,最後落得兩手空空?
畢竟,卡先生也不敢保證他所建議的計劃在對簿公堂時可以站得住腳。他所能提供給她的只有“可能行得通”這句模稜兩可的話。
如今最合理的選擇是忘掉這整件事,回倫敦去,就當從來沒發生過這樣的事,也可避免浪費掉她無法負荷的巨額鈔票。
事實很明顯,這是最合理的做法,但她卻沒勇氣去做。想到要打好行李然後永遠地離開這個地方,使她心如刀割。
這種猶豫不決的心情,使她不願到特藍洛吉回電給克里夫。原因很簡單,她不知道該告訴他什麼。她只是在原地打轉,追尋一樣她無法得到的東西。
那天早餐之後,她感到分外的沮喪,因此坐進白色的汽車漫無目的地開著。她只是想逃離那股壓在她身上,及她無法理性思考的巨大壓迫感。
不論她到何處,似乎都可看到菲力充滿怨恨的面容向著她皺眉。他為什麼要恨她?她一再地自問。為什麼他要和她不共戴天?
而她又為什麼對他的所作所為這麼在乎呢?為什麼她似乎突然喪失了與他奮戰的意願?
她沿著向日葵花盛開的道路開著車。三個星期之前,這個地方對她來說就象另外一個星球般陌生。現在,她已對這裡瞭若指掌。
她失笑了。終其一生,她一直相信自己是一個愛好園藝的都會女郎。誰會想到她在這片大草原上竟會感覺像在自己家裡一樣?
中午時分,她在咖啡廳下車,點了午餐,並和胡力歐介紹認識的牧場工人閒話家常。
但是,這對她的情緒毫無幫助。這只能使她更鬱鬱不樂。她回到車上繼續開著。
終於,午後的酷熱帶著她駛回平房。當她駛進前門時,她幾乎想立刻調頭而去。在平房前面,以其一貫的傲慢方式停泊著的竟是菲力的汽車。
當她把車停在他的車旁時,一陣紛亂的情緒湧向她。他在這裡做什麼?她感到有些焦慮,她不能再生氣了。奇怪的是,她竟感到些興奮,更奇怪的是她竟然興起了希望。
也許他是來道歉的,來收回他所說的那些殘酷的字眼。在這可笑的樂觀思潮里,她突然理解到這一聲道歉對她的意義有多大。
蓮娜推開車門,因太緊張而感到胸口發悶,但她的唇角卻露出一絲傻笑。但當她跑上車道瞥見一個男人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迴廊時,她的笑容凍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