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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往常一樣,老胡見快到九點,就收拾收拾,準備關門。此時店裡廚師和丫頭早已回家,只剩老胡自己。
忽地從外來了一個男人,長得高高瘦瘦,穿件土裡土氣的黑色棉衣。進店一坐,說要看菜單。
“打烊,不做生意了。”老胡直言。
那人似乎充耳不聞,繼續坐著說:
“菜得新鮮的,飯得熱的,筷子碗洗乾淨。”
老胡心想,這人是不是耳朵不好,都說打烊了。
“你上別家吧。”老胡替他開門。
那人依舊紋絲不動。
“今天晚了,我不做夜宵。”
老胡說的是實話,一般而言,飯店一過七點就基本沒生意了,老胡也是由於住在店裡,否則不會磨蹭到現在。
“我這筆大單子,夠你賺的。”那人冷冰冰回應。
老胡哭笑不得,心想你就一個人,能吃多少,還大單子。
“要不給你弄碗蛋炒飯吧。”老胡記得,廚房裡有半碗剩飯,本來準備當夜宵的,現在沒轍,大冬天的,人還餓著肚子,這樣趕走是不怎麼地道。
老胡拄起拐杖,剛要進廚房,那人就說:“蛋炒飯不行,得來點像樣的,菜單我看看!”
那人見老胡腿腳不方便,索性自己拿了菜單,然後用筆勾了半天,再遞給老胡。
“炒韭菜、拍黃瓜、鳳爪、蒸魚、糖醋排骨、麻辣豆腐、木耳炒肉……”一見菜單上勾出那麼多道菜,老胡驚呆了。這哪是一人的份,這是滿滿一桌的菜啊!
“等等我有人來,這些菜,你給我弄兩桌,再溫幾壺黃酒,盛點米飯。”
老胡終於明白,原來是要來群人喝酒吃飯,整整兩桌菜,倒確實是筆大單,雖然幸苦,但這生意真可以做。
“哦,大概多少人?”老胡瞬間提起精神。
“十幾個吧。”
“行,我知道了,你先坐會。”
老胡轉身進廚房,心下竊喜。畢竟如此闊綽的客人,已不知多少年未見了,給他這頓弄舒坦了,日後興許還能做個回頭客。
自從摔斷腿後,老胡就極少下廚,但畢竟積累的手藝還在。隔沒多久,兩桌熱乎乎的酒菜已擺放齊全,還整了兩大碗白米飯。
接下來,老胡見那人只干坐著等,也不說話。
臨近十二點時,終於聽到敲門聲,老胡打開一看,竟然又是個穿黑棉衣的人,同樣高高瘦瘦,乍一看還以為兩人是雙胞胎。
“外邊都下雪了,冷得很。總共十七個,都來了。”
老胡一聽,估算兩大碗飯應該不夠吃,於是再進廚房,想替他們多煮點麵條。
可當老胡端了大碗面出來時,他見到生平最令他驚奇的一幕,他瞬間懵了。
眼前除了那兩人正穩穩噹噹坐著喝酒外,兩桌上所有菜飯均被一掃而空,吃個精光!為何老胡一眼就知道是吃的呢?因為那些黃魚、排骨、鴨腿只剔剩了骨頭!
問題是,面前才兩人,其他人還沒到。就煮碗面的功夫,菜飯居然吃得乾乾淨淨,這可能嗎?
“老闆,結帳,給我算算多少錢。”先頭那人,站起身準備走。
“另外……十幾個人,來了沒?”半天,老胡迸出這句話。
“不都坐著麼,你看不到吧?”
老胡手中端的一碗麵摔落地上。他嚇壞了,動都不敢動一下。
“沒事,一群餓鬼,讓他們吃飽了上路。”
這是當晚老胡印象最深的一句話。
之後,老胡忙各方打聽,才知那兩人原來是陰差,正帶一批餓鬼趕往陰間,途中吃頓便飯而已。
本來事情過去了,老胡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可不久後,飯店時常莫名其妙缺菜少飯,房頂的懸樑,還偶爾發出奇奇怪怪的聲響。
好像有個人,偷偷住在筱北鋪子似的。
久而久之,附近就流傳這家飯店鬧鬼,老胡生意一落千丈。
過一段時間,店裡連廚師和幫忙端菜的丫頭也走了,只剩老胡孤零零一個人。他知道飯店肯定不對勁,而且多半和那兩名陰差有關。但除了這裡,他實在沒別的去處,也捨不得。
渾渾噩噩折騰了幾年,老胡倒已漸漸習慣,就是日子比較清苦,想讓飯店回復往日繁榮,是不可能了。
他隱約覺得,當年兩名陰差帶走那批餓鬼時,應該有隻餓鬼偷偷住下了,然後一直賴在店裡。他現在心態很平靜,某天晚上喝多了,還衝懸樑嚷嚷:“你倒開心,在這白吃白喝,老子自己快成窮光蛋了!”
懸樑那,立即響起一聲嘆息。
之所以老胡那晚窮抱怨,原因是三天前他老婆來了,但並非回心轉意,而是想跟老胡辦離婚,分家產。還說女兒相中個對象,快結婚了,日後可能要出國,不管怎樣老胡都得拿筆錢出來。
剛開始老胡不肯,他老婆就搬出老胡一竅不通的法律程序來騙他,恐嚇老胡保不準會丟了飯店。無奈之下,老胡只好把那點養老本取了出來,又問賈村幾個老兄弟借錢,湊足十萬,給了他老婆,並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字。
他老婆臨走時,老胡最後提了個要求,說想見見女兒,還問女兒結婚能不能去,他老婆只回了兩字:“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