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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銀三十兩?!”
“這個價格非常公道。”
“比起一條人命來,這個價錢的確便宜。”
辛讜用冷酷的視線看著販子。對方沒有做任何回應,不過眼神倒是透露著幾許敵意。
“或者,兩條以上的人命?到目前為止,他們榨乾多少人的鮮血?”
“客倌,你是來找碴的嗎……”
販子的聲音和表情起了陰暗的變化。
“再不適可而止的話,我可要叫官差來了!”
“儘管叫他們來吧。”
辛讜不客氣地說。
“要告上官府也可以。你跟他們說,你只不過是殺了人,卻遭到無賴漢的騷擾,看看官府會怎麼處置……”
最後一個字還未說完,辛讜已經揮起手中的棍子,朝空中急速閃過的黑影掃去。
Ⅱ
辛讜那一棒重重地落在那個人的右腳踝。不過,對方顯然也不是蹩腳的貨色,他蹎著左腳在各個攤架之間跳躍逃竄,引起了其他攤販的咒罵和咆哮。辛讜隨即也把棍子夾在腋下,像一陣旋風似的追上前,李延樞因為還拉著一頭驢子,無法跟上兩人的速度。眼看就要跟丟了夥伴,他急得滿頭大汗,使勁地拉著驢子在後面追趕,最後來到一處人煙僻靜的荒郊。
就在前方不遠處有一間廢寺,外牆已經頹圯,破損的情況相當嚴重。不過從規模看起來,過去應該也是風光一時的名剎。寺內的三重塔、本堂、和僧房幾乎被破壞殆盡,四周爬滿了樹藤,雜草叢生,景象極為荒涼。
“大概是幾年前頒布廢寺令時被燒毀的吧。”
李延樞這麼想。他拉著那頭臭脾氣的驢子在廢寺里車處找尋,突然腳下不知道絆到什麼突起的東西,整個人往前踉蹌了幾步,差點沒撲倒在地。他原以為只是石頭。低頭一看,竟然是顆已經泛黃的頭顱。那對凹陷空洞的眼窩,仿佛正在瞪著他看。
“媽呀!”李延樞像是丟了魂似的大聲尖叫,轉身拔腿就跑,嘴裡沒命地喊著同伴的名字。
“辛兄、辛兄!你在哪兒呀?!”
才沒跑幾步路,那頭驢子又蹬了蹬腳,杵在原地,不肯再走。“你又怎麼啦?”李延樞脹紅著臉使勁地拉,但是那頭驢子非但不肯乖乖就範,而且還把他拖往相反的方向。就這樣被拖了二、三十步後,李延樞突然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不是辛讜、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那個人手無寸鐵,而且被你傷了一隻腳,沒想到你還不放過他。看樣子你並非本地人,是鄉下來的莽漢吧。”
李延樞朝聲音的方向悄悄地走去,看到了夥伴的背影。他和一個背上掛著劍的年輕人隔著數步對峙。
“這位兄弟,請不要擋住我的去路。”
辛讜的聲音低沉,帶著威嚇的意味。膽識不足的人,恐怕早就被嚇得四肢發軟吧。
不過,眼前的年輕人臉上絲毫沒有懼色。他看起來比李延樞小几歲,身材高挑勻稱而結實,讓人不由得聯想到一頭花豹。至於五官,稱得上是貴公子型,但是他臉上所流露出的氣息卻談不上文雅,反而帶有幾許剽悍。此人同樣是一身“江湖人”的裝束。看起來像是才剛結束一段長途旅行的樣子。這個人的氣質跟辛讜差不多,只不過少了辛讜那股風塵僕僕的滄桑。年輕人的背後,那名被辛讜擊傷的黑衣男癱坐在地,不斷用手按摩疼痛的腳踝,臉上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一副遭人欺凌的無辜模樣。
辛讜手上的那支棍子並不是一般的木棍,而是質地堅硬的樟棍。木棍中心被刨空,填以鐵芯,外面再裹一層水牛皮,連鍛鑄的刀都無法將它劈斷,反而會陷入其中。只要辛讜一使勁,刀身還會斷成兩截。這支平常人得費盡力氣才能舉起的重棒,在辛讜手中卻像鞭子般的揮灑自如。
看到辛讜和年輕人之間僵持的氣氛,李延樞急得如熱鍋上螞蟻。他還來不及出聲制止,年輕人已經亮出背上的劍,不留情地朝辛讜削去。
辛讜的棍子一揮,不但擋掉了攻擊,連年輕人和他的劍也一併被彈了起來。辛讜快速的舞動強韌的手腕,手上的棍子仿佛成了一道黑色閃光,以快如閃電的速度擊向年輕人的腳。原以為年輕人會被撂倒在地,孰料他一蹴地,立刻又凌空躍起。辛讜的棍子在離地一尺的高度畫了個弧,年輕人逮住空隙,從半空中直揮而下。瞬間,空氣中爆出金屬傾軋的聲音,年輕人的劍和辛讜的木昆咬在一起,然後彈上半空。
兩人一愣,手上同時失去了武器,但是戰鬥並沒結束。著地後的年輕人,間不容髮地利用反彈力,猛然朝辛讜的臉踢了過去。辛讜雙腕交叉擋住對方的攻勢,順勢彈了回去。年輕人在空中翻了個身,向後躲過了辛讜的腳技。在這一來一往之間,兩人掌握短暫的瞬間,調整氣息,兇狠地瞪著對方。
“辛兄是揚州一流的武林高手,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竟然還能和他打得如此激烈,長安果真是個臥虎藏龍之地……”
從高處觀戰的李延樞突然一個轉念,機警地環視四周。剛才辛讜被追擊的那名黑衣男子跑到哪裡去啦?原本躲在年輕人後面的那名傷者,一臉痛苦地拖著受傷的右腳朝寺廟的後面竄去。他跳上頹圯的廟牆,很快地轉身從懷裡掏出了一團發亮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