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王式默默耿聽,沒有插嘴。李績凝望著長安城的街景繼續說下去:
“我母親一直無法重機關報踏出人生,或許她自己也有錯吧。但是一個十三歲就入宮的女人,又能要求她什麼呢!”
王式這時才開口說話:
“天子有兩個義務,一個就是治理天下善待萬民,另一個就是……”
“我知道,傳宗接代延續皇室的香火……”
李績不客氣地接著說。他拉高了音量,語氣中充滿了怒氣。
“傳宗接代的話,只要生一、兩個就夠啦!為什麼要生二十個呢?”
“二十個雖然不能算少,在歷史上絕對不能算多。”
“皇帝為了生這二十幾個繼續人,就可以和那麼多個女人睡覺嗎!我可不認為他是為了義務才和女人上床的,說到底根本就是好色之徒!”
幸好這裡沒有其他的外人。王式心裡這麼想,委婉地說:
“玄宗皇帝就有五十九個皇子呢》”
“你告訴我這個例子要做什麼?這不是表明了,我們家的歷代祖先都是好色之徒嗎?”
“正是如此。但是也正因為憲宗皇帝的好色,二十郎令天才能站在這大雁塔的頂端,欣賞長安城的美景不是嗎!”
王式想要安撫李績,但是李績不領情地別過頭,像是在對他抗議“別再對我說教啦”。不過,王式還是繼續說:
“明年年初的時候,我將以安南都護的身份到當地赴任,目前正在準備之中。”
“安南?”
李績感到一陣訝異。安南都護府是就是後世的河內,是當時唐土的最南端,距離京城長安有三千公里之遙的暑熱之地。
“你怎麼被派到那麼偏遠的地方?”
“唉呀,比起天竺和波斯近多啦。而且安南那個地方不論文字、法律和大唐差不多,風土民情也比較接近。”
王式的語氣和表情都沒有什麼起伏。他做了個禮:
“我必須趁我還留在長安的這段時間把絞纈城的事解決。否則我實在無法放心地前往三千里以外的地方。”
“你放不放心,跟我有什麼關係嗎?”
聽到李績這麼反問,王式倒是開心地笑了起來。
“不不、剛才是我失言了。不過,真的不可能嗎?”
“誰說不可能。三個月的時間已經非常足夠了。你看著吧,今年之內我一定會把絞纈城那些魔鬼給揪出來繩之以法。”
“那我拭目以待羅。”
王式又向他做了個禮。李績回了一個複雜的表情,他覺得自己好像掉進王式事先設好的陷阱,其實他也知道自己根本鬥不過王式。當然,這不只是因為他們相差十一歲的關係。
Ⅳ
戲場的周邊擠滿了至少二萬名的觀眾,其中夾雜著幾個從揚州來的外鄉客。其中一個對他旁邊的人耳語:
“辛兄,有關那個二十郎……”
“他怎麼啦?”
“我猜想,他的來歷可能不簡單。”
“我也這麼認為。”
辛讜點頭。
“不過這也沒啥好訝異的,連我的祖父都當過宰相。可何況天下之大,臥虎藏龍的人一定大有人在,光是這場子裡恐怕就有好幾百個呢。”
雖然辛讜的語氣詼諧,不過李延樞當然聽得出他話中的含意。辛讜的意思是要他別再追根究底,不管那個叫二十郎的人是何方神聖,只要他願意相助,其他有就沒啥好計較的啦。相反的,如果他是個不守信用、背叛朋友、魚肉鄉民無惡不作的惡徒,那麼就算他是顯赫的人家,他也絕不輕饒。
李延區知道辛讜就是這麼一個性情中人,儘管自己沒有什麼體面的家世,但辛讜還是一直當他是好朋友。
“要表演繩技啦。”
走繩索的表演就要上場,台下的觀眾們開始鼓譟了起來,樂聲也起了變化,剛才還是輕快明亮的快板,可是一下子就轉為略帶神秘的曲音,吊足了觀眾的胃口。現場迴蕩著充滿異國情調,卻說不出曲名的笛聲和弦樂。在秋夜沁涼的月光下,慈恩寺的表演讓人仿佛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一條即粗且長的繩子就懸吊在觀眾的頭頂上,繩子的兩端連接著昨天搭好的梯子,全長大概有二十丈之多吧,距離地面也有五丈那麼高。左右兩邊的高台上各有一個可以容納兩、三人的站台,上面還可以看見一個穿著天竺國衣服的人影。
天竺的幻戲之所以會席捲唐土,主要是因為太宗皇帝的大力推動。貞觀二十一年(西元六四七年),一個叫王玄策的官人,以和平大使的身份前去訪問天竺的瑪卡答國,順路去拜訪當年對玄藏大師十分禮遇的西拉提亞國王。可是當王玄策的人馬費盡千辛萬苦,越過西藏的高原和喜馬拉雅山抵達瑪卡答時,西拉提雅國王已經去世,一名叫阿魯奇納的人篡奪了王位,極盡暴虐地統治。阿魯奇納攻擊王玄策率領的訪問團,並將他們關進監牢。
幸而王玄策用計成功地脫逃,但是他的部下還被囚禁在牢里。王玄策騎馬橫越印度大陸,一路逃到了尼泊爾。他向尼泊爾的亞姆休法爾曼國王借了七千名騎兵後又回到瑪卡答。阿魯奇納也率領以大象部隊為前鋒、總數三萬能以上的大軍迎戰王玄策,雙方在恆河河畔展開激烈的血斗。最後阿魯奇納的軍隊慘敗,三千名士兵被殺,被追到恆河因而落水溺斃的也多達一萬人。包括阿魯奇納在內,總共有一萬一千人被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