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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埠的水流並不湍急,但是水面上停了不少船隻,一不小心就會撞到船身。岸上的人都替小男孩捏把冷汗,不過他的身手倒是非常靈活,就像只水鴨子般很快游到箱子旁邊,然後把它頂在頭上。小男童發出得意的笑聲,正當岸上的群眾也為他的精彩表現拍手叫好之際,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尖銳的聲音。
“危險!”
小童回頭看了一眼,很快地鑽入水裡,一道巨大的黑影以極快的速度掠過男童原來所在的位置。是那艘著火的船!船上的人企圖用船首撞擊水男童。船上的火勢絲毫沒有緩和的跡象。反而越燒越烈,不一會兒功夫,整艘船變成了一團大火球。辛讜在岸邊開始跑起來,跳上一艘剛卸完貨的船上面。
“快開船!”
辛讜大喊,同時塞了大把銀子給船夫。原本不友善的船夫一見到錢,臉上馬上堆出殷勤的笑容,勤快地搖動船櫓。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船夫當然也不例外。當船即將駛離岸邊的時候,飛奔趕來的李績也跳上船。船身發生劇烈的搖晃,辛讜回過頭笑著說:
“二十郎大人,很抱歉,我可顧不了你喔。”
“這什麼話!只要讓我站穩了,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呢!”
李績肖了輸地說。可是每次船身稍有晃動,卻又臉色發青,死命地抓住船緣不放。黑船上的那面大帆被烈火燒得破爛不堪,看起來像一頭怪鳥在空中飛舞。船上有三個人影跳進水裡,其中兩個全身著火。落水之後,不知道是否因為力氣用盡,沒有看到他們再度浮上水面。至於第三個人雖然背上也著了火,不過很快就被河水澆熄。他不顧嚴重灼傷的痛苦朝小男遊了過去。幸好辛讜的船即時將他們兩個隔開。辛讜伸出棍子給小男童。
“抓住!”
等小男童抓住之後,辛讜使勁將棍子一甩,把小男童拉出了水面。僥倖撿回一命的小男童全身濕透,但是仍緊緊地抱住那隻箱子。
突然,數道閃光朝著辛讜和小男童射了過來,仔細一看,竟是數十把飛鏢。幸好它們射中目標前,被機警的李績用劍彈了開來。發射飛鏢的黑衣男子,嘴裡發出惡毒的咒罵,又朝李績射了幾發,不過都被躲開。李績迅速地撿起地上的飛鏢,在對方還來不及反應前,朝原來的方向射回去。
右手被射中的黑衣人,不小心讓最後一支飛鏢掉進水裡。他那張被濃煙燻黑的臉上濺滿了水滴,兩眼冒著兇狠火光。他拔起插在右手的飛鏢,然後朝自己的脖子猛然刺入,整個人就這麼掉落水面沉了下去。那艘黑船也因為嚴重受損而緩緩地沒入水中。辛讜和李績在確定一切恢復平靜之後,才又回到岸邊。
“那不是我放的火喔!”
小男童開口說道。
“是他們發現我偷了箱子,在追我的時候不小心踢倒了油燈。我看到那些人在船艙里不知道在燒什麼,而且窗戶全都關著,真是奇怪。”
換上乾淨的衣服之後,小童嚷著肚子餓,想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我的肚子好餓啊,你們快帶我去吃飯吧。我把衣服給了你們,至少該請我吃頓飯吧。”
於是,辛讜他們帶著小男童到附近一家麵館。
小男童胃口奇佳,半晌的功夫就吃了五碗面。這時,京兆尹方面派來的官差也趕到麵館。李績報上王式的名字後,要他們先在一旁等候,等他向小男童問明原委之後再跟他們解釋。在自我介紹時,小男童面對眼前的陌生人一點也不感到害怕。
“我姓徐,名珍。還沒有取字,等我十五歲的時候,再取一個像樣的字吧。”
“我們該怎麼稱呼你呢?”
“叫我徐大人、徐大哥、或是徐大爺都可以。”
真是人小鬼大。李延樞暗自咋舌。徐珍看著辛讜,也回問了幾個問題。
“你們是打哪來的?應該不是長安人吧?”
“揚州。”
“揚州?原來是鄉下人。”
徐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從沒去過外地,更別提揚州。所以在他的觀念里,除了長安之外其他的地方都算是鄉下。辛讜回以苦笑,一旁的李延樞則是伸出手指,輕輕敲了徐珍的額頭。
李績一臉認真地問:
“你游泳游得真好,是在哪裡學的?”
在長安人之中會騎馬的人固然很多,但是如此熟諳水性的人實在很少見。李績就是典型的旱鴨子。
“我是無師自通,沒有跟什麼人學。”
徐珍摸著吃飽的肚皮回答。
“跟著別人走一樣的路,根本混不出名堂,只有特立獨行才會引人注意,不是嗎?”
“嗯……”
李績和辛讜彼此對看了一眼。徐珍說的沒有錯,他們非常訝異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居然也懂得這個道理。
徐珍繼續說下去。他的父母在他十一歲那年相繼去世,變成孤兒的他只好淪落到西市那邊討生活,上個月才剛認識前來調查的王式。因為徐珍對王式的問話回答得十分爽快,態度也很合作,因此頗得王式的歡心,於是多賞他幾個銅錢,還要他以後多幫忙。
“小小年紀有此作為,的確了不起。”
李績是靠著母親娘家那邊的財產過生活,不像平常百姓必須為了生活三餐汲汲營營工作。對這些有錢人家來說,如何善用分到的財產非常重要。否則很容易被譏為“好吃懶做”,或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