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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就是它的楷模……由此看來,派我獨自一人來,究竟是為了你的緣故?抑或是為了我的緣故?我也不知道。是的,這使事情變得難辦。但同樣,我也可以問你,為什麼你從來就認為沒有必要發明一部空中車輛呢?偷一架小飛機,就能夠省去我們的千辛萬苦呀!”

    “一個頭腦健全的人怎麼可能想到飛行呢?”埃斯文正言厲色地說。他的反應是合情合理的,因為他的星球上沒有長翅膀的生物,約米西聖教的天使們也沒有翅膀,不會飛,只是像輕柔的雪花,像無花世界裡被風揚起的種子飄浮到人間來。

    臨近四月中旬的時候,我們一連許多日子遇上無風和煦的天氣。如果有風暴的話,也在我們以南遙遠的地方,在“冰川下面那兒”。

    4月21日,約摸中午時分,我們周圍死沉沉的虛空開始流動,扭曲。開始我以為是自己的眼睛作祟,因為我常常受到自己幻覺的捉弄,於是我對天空那隱隱約約的,毫無意義的躁動並不注意。突然間,我瞥見頭上方有一輪黯淡無光,死氣沉沉的小太陽。隨即,我低頭平視前方,只見一個巨大的黑團從虛空赫然呈現,向我們逼近,無數黑色的觸鬚向上扭動,四下摸索。我戛然而止,將站在滑雪板上的埃斯文猛地轉過身來,因為我倆都在挽具里。“是什麼東西?”  

    他凝視鎖在濃霧裡的那些黑的奇形怪狀良久,才終於說:“是懸崖……準是艾歇爾豪斯懸崖。”

    我們又繼續趕路。我們離那些龐然大物有數英里之遙,但我總覺得近在咫尺。天空變成濃霧低垂,隨即又晴朗起來,我們清晰地看見聳立在夕陽殘照里的冰原島峰,碩大無比的尖錐形岩石伸出冰地,犬牙交錯,怪石嶙峋,恰如海上冰川奇觀,沉沒的大山,冷冰冰的,像已死寂了億萬年之久。

    如果我們僅有的那張糟糕地圖可靠的話,那麼冰原島峰可能在我們最近的路線以北。第二天,我們略微轉向東南方。

    第十九章 回家

    寒風凜冽,昏天黑地,我們舉步維艱地跋涉,已經連續七周只見冰雪,因而翹首遙看艾歇豪斯懸崖,想從中獲得鼓舞。地圖上標明,懸崖離南面的森希大沼澤不遠,離東面的戈森灣也不遠。然而,這張戈布寧地區的地圖並不可靠。我們累得疲憊不堪了。

    實際上,我們離戈布寧大冰川南面邊緣比地圖上標明的近些,因為轉向南行的第二天,就開始遇上壓力冰地和冰裂谷。大冰川沒有火山地區那麼動盪,險惡,但它卻是腐爛的。處處有數英畝大小的陷坑,可能是夏季的湖泊,有虛空的雪地,只要你喘一口大氣,就可能陷落進一英尺深的陷阱,有的地方密密麻麻地布滿凹坑、裂口。我們愈走,冰川上的大裂口、古老的峽谷愈多,有的寬闊如大山峽谷,有的則僅有兩三英尺寬,卻很深。  

    到了4月24日(根據埃斯文的日記,我沒有記日記),陽光燦爛,北風勁吹。我們駕著雪橇,穿過橫跨狹窄冰谷的一座雪橋時,往橋下面左右瞧去,只見藍色的溝壑深淵,滑雪橇擠下的雪塊落下去,啪啪作響,清脆悅耳,猶如銀絲在薄薄水晶表面彈響。現在我仍然記得那天早晨的情景,陽光照耀在深淵之上,我們拉著雪橇奔跑,夢幻般喜悅,頭腦飄飄然。然而,不久天空轉陰,空氣凝重起來。道路險惡,危險叢生,我們卻掉以輕心。冰上波紋很深,我在後面推,埃斯文在前面拉。我眼睛緊緊盯著雪橇,一個勁地推,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如何推快些。突然間,雪橇猛地一跳,向前直衝,車把差點從我的手中掙脫。我憑本能死死地抓牢雪橇,向埃斯文高喊,示意他慢下來,以為他已經快速登上了平滑的路面。不料雪橇卻猛然停死,車頭向下,埃斯文不在那裡。

    我差點鬆開雪橇車把,去尋找他,沒有鬆手完全是運氣,我抓牢車把,茫然地四下環視尋覓他,看見了裂谷的邊緣,它由於斷裂的雪橋另一面在移動與跌落而顯得清晰可見。埃斯文腳朝下滑下去了,滑雪板仍然在堅硬的冰上,我的全身重量壓在滑雪板後部第三節上,雪橇才沒有跟著他落下去。他懸掛在裂谷中的挽具里,全身重量拖著雪橇車頭朝下,一點一點地傾斜。

    我全身壓在後車把上,將雪橇從裂谷邊緣往後拉呀搖呀橇呀。雪橇先不大動,但我全身重量死死地壓在車把上,拼命地拖,  

    雪橇終於開始緩緩地移動,接著猛然從裂谷滑走了。埃斯文雙手抓到了邊緣,他的身體重量現在助了我一臂之力。他在挽具的拖拉下,掙扎著爬上邊緣,臉朝下癱倒在冰地里。

    我跪在他身旁費力地解開挽具。只見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只是胸部一起一伏喘大氣,嘴唇發紫,半邊臉擦傷了。

    他搖搖晃晃地坐起來,吹口哨似的低聲說:“藍色——一片藍色——深淵裡的高塔——”

    “什麼?”

    “在裂谷里。一片蔚藍——亮晃晃的。”

    “你沒問題吧?”

    他開始重新繫緊挽具。

    “你走前面——拉著繩子——用棍子,”他喘著氣說,“探路。”

    連續數小時,我們一人拖雪橇,另一人引路,如履薄冰,用棍子一步一步地探路。在白茫茫的天氣里行走,看不見前面的裂谷,等走近些往下面看到裂谷時,為時已晚了,因為裂谷就懸在頭上方,並非總是堅實的。每一個腳步聲都可能意味著一次不測、一次跌跤、一次顛簸。沒有影子,仿若一隻均勻、白色、無聲的球體在一隻巨大的冰花玻璃球里移動。球裡面空空如也,球外面也是空空如也。然而,玻璃球上有裂縫,探一步走一步,再探一步再走一步,探出明顯的裂縫,人可能從裂縫掉出白色玻璃球,跌落、跌落、跌落……沒有一點鬆弛,肌肉麻木起來。漸漸地,我舉步維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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