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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這些話更讓羽嬅無地自容,好想就此消失,永遠不再讓這些人看見。羞慚與悲慟像一道道強烈的龍捲風,狂掃她的心靈,把破碎的殘瓦斷垣拋向空中,連塵歸黃土的機會也不給。
“李太太,羽嬅已經跟李捷分手了,也知道她們是兄妹,請你不要再提好嗎?”歐陽笙首先發難。
“我就是怕她想不開,仍然愛戀李捷,才要一直說呀;吳佩雯蹙眉地說。李黛拉了拉她的外套,請她不要再說這些了,她卻不悅地撥開李黛的手,好像指責李黛小孩子別插嘴。
“既然我已經知道他是我哥哥,就不會再愛他了!”
但是,可能嗎?
愛情,能夠在一剎那的時間,就把它轉了一百八十度嗎?
愛情變成友情,已經叫人情何以堪了,何況是轉化為最親﹑最親的親情呢?
我跟他同時在母體裡成長,一起接受來自母親的養份。
同樣遭受父母的放棄,又需要父母的庇護,同是悲哀的邊緣人。
我跟他,是那麼相同……叫我不愛他也難!
“唉!希望你真的這麼做。”吳佩雯說。
“羽嬅的身子現在還很虛弱,我先送她回家休息。錦麗!”歐陽笙瞥了葉錦麗一眼。
葉錦麗立刻會意地站起來,幫他攙扶起失了魂的羽嬅,緩緩離開這一方煉獄。
“羽嬅,要記住,他是你哥哥!”吳佩雯仍舊不放棄地喊著。
“伯母,別再說了!難道你要看到羽嬅崩潰才滿意嗎?”李黛也受不了了。
“我這是為了她好呀!”吳佩雯氣憤地說。“這是亂倫,你知道嗎?”
葉錦麗氣得漲紅著臉,歐陽笙搡了搡她,要她不要發作。
“如果你真的是為她好,說一次就行了,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說。你一直重複這件事,只是為了讓你心裡好過一點,擺個長輩的架子而已,不是真的關心羽嬅,你自己捫心自問!”歐陽笙回過頭來狠狠瞪了吳佩雯一眼。
“你這個年輕人怎麼這樣說話呀!?”吳佩雯激動地說。
“而你這個長輩是怎麼說話的!你去叫別人評評理,你這樣根本就是譏諷,不是關心。究竟是為了她好,還是傷害她呢?別以為你是教授夫人,就可以這樣傷人。我不靠你丈夫過活,更不是你的晚輩,不必對你客氣!”歐陽笙像火山爆發似的,猛烈地數落她。
“不要再說了,求你”羽嬅悲傷地比著。
“你……”吳佩雯氣得說不出話來。
“伯母,別再說了。”李黛畏懦地說。
唰一聲,吳佩雯摑了李黛一巴掌,大聲嚷著,好像要羽嬅聽到。“你們這個家族都是賤人,每個人都帶著亂倫的基因,難怪老天爺要這樣懲罰你們!”
話,雖然了無形體,卻比刀還利﹑比箭還尖﹑比炸藥的破壞力還猛。羽嬅再也承受不了這一波波椎心裂肺的折磨,涕泗縱橫,神志不清,盡乎昏厥的狀態。
歐陽笙讓葉錦麗扶著羽嬅,轉身走過來,同樣送給吳佩雯一巴掌,冷冷地說。“如果你要去告我,就去告,我隨時奉陪;然後回去扶起羽嬅,快步離開這個事非之地。
李黛摀著火紅的臉,氣憤地跺了跺腳,對吳佩雯狠狠瞪了一眼,朝羽嬅她們狂奔而去。
冷清的校園,只有一盞孤獨的街燈照在孤伶伶的吳佩雯身上。
心力交瘁的她癱軟地坐在冰冷的階梯上面,淚水流滿面頰,身子不時地哆嗦。這不是天寒的關係,而是心冷。“這究竟是什麼家庭呢?為什麼老的少的都有著亂倫的基因呢?作孽呀!”
街燈下,她憶起了塵封多年的往事,一段不願意想起的過去。一句亂倫的基因,撕開了符咒的封條,二十多年前的記憶,瘋狂似的奔進她的腦子。
李仲鴻發現了曹逸春外遇……正在騎機車的他腦里溢滿了憤怒也失了神,而沒有注意到來往的車輛。倏地,他被突如其來的喇叭聲嚇了一跳,再加上閃躲超車的貨車,就這樣跌進路邊的大水溝里,摔斷了手,腳也受傷。他,住進了吳佩雯擔任護士的醫院。
而她,當時的身份除了是護士,更是李教授的未婚妻。
那時李教授在美國念書,她的下意識把李仲鴻當做家人,細心照料。當他出院回家休養的期間,她為了盡到做大嫂的本份,不時前去探望,陪那對雙胞胎兄妹玩耍。
她最疼憐內向的羽嬅,當時的羽嬅可以說話,只是寡言而已。反觀李捷卻是整天說個不停,彷佛他是羽嬅的代言人似的,或許這就是雙胞胎的互補吧!若不是曹逸春,後來羽嬅也不會變成不能說話。
她的關心,卻引來李仲鴻的淫念。他不知是不是企圖報復妻子的外遇,竟然強暴了她。說是強暴也不盡然,那時她是在被推半就的情況下跟他發生關係。是被他的帥氣所吸引,或者莫名的同情,還是因為李教授長年在國外的不堪寂寞呢?她到現在仍然無法確切明了當時的心態。
李仲鴻因為愧疚的關係,絕口不提這件事。為了李教授,她也只能封口。過了不久,李仲鴻就離婚了,一人帶一個孩子。
隔年,李教授學成歸國,她們倆也順利結婚。她不想再看到李仲鴻,因此慫恿李教授到T市教書,遠離台北的是非,沒想到曹逸春也嫁到T市。因此,李仲鴻才請她就近探望羽嬅,而他卻因為仇視刻意忘記離婚的妻子和遺棄的女兒,另一方面努力消弭兒子對這兩人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