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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一個女人,但並不想跟她發生關係,我只想跟她說話,聽她說話,彼此進行精神的交流,一旦交流失敗,我就會失去跟她繼續交往的興趣,這就是我目前的狀態。您別誤會,這不是生理上的問題,是精神上的,如果有病,也是精神病。我知道,以我現在的情況無法結婚的,也無法給對方帶來身體上的快樂,所以,我只能選擇不戀愛。其實,我也並不是不喜歡她們,我喜歡過,但是對方一旦沒表示,我就退縮了。我對‘追求’這件事毫無興趣,我不會追求任何人,不想對任何人笑,不想說好話,不想花多餘的精神去體驗最終可能會失敗的感情,我不想做無聊的事。所以,別指望我會傳宗接代了。如果有個女人,我或許會跟她說話聊天一起吃飯,甚至睡在一起,但什麼都不會發生。我不指望你理解我,你肯定不會理解的。你也許會把我看成一個病人,我同意,我也覺得自己是個病人,所以就更加痛恨那些健康的人。媽,婚姻給過你幸福嗎?所以,就不要催我了。”
而在三個月前的一封信中,他對母親說,“你說得沒錯,在某些方面我的確跟我爸爸很像,我跟他一樣固執而孤僻,有一顆不安分的心,有一雙能看到美的眼睛,有勇氣追夢,但一旦夢碎就再也沒辦法重新振作起來了。而我的命運又跟你何其相似,沒有才華,沒有未來,也沒有幸福。我不知道是該感激你們把我生出來,還是痛恨你們讓我來這世上受苦。這些天,發生了一件事,告訴你,你也許會很高興,我終於向一個女人求了愛。但我並不感到幸福,只覺得惶恐,不知道她會陪我多久,不知道她會不會對我撒謊,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麼辦。若干年前,我也產生過這種感情,但是若干年後,突然發現自己的心仍跟過去一樣,這帶給我的不是快樂,而是恐懼。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未來。我已經走得太遠,回不來了。當然,跟你說也是白說。”
陸勁的母親認為兒子的這些信充其量只是因為事業和戀愛不順發的牢騷,並沒有往心裡去,但簡東平卻在這些信中體味到了深深的孤獨和痛苦。這些內心的感悟、對生活態度的闡述,對未來的恐懼,本不應該是寫給初中都沒畢業的母親看的,可見他根本沒什麼朋友。簡東平想,有些話,他可能只想寫出來,並不在乎誰在看。
咖啡和起司蛋糕終於端了上來。
“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待陸勁喝過一口咖啡後,簡東平問。
“其實原因很簡單,之所以想見你,是因為我不喜歡警察。”陸勁輕蔑地眨了眨眼睛“你不知道我這兩天是怎麼過的。”他用小勺子挖下一小口蛋糕放在嘴裡。
“你知道他們想要什麼,給他們不就得了?”簡東平道。
陸勁不說話。
“元元到底在哪兒?”簡東平問道。
陸勁看看他,不答反問:“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告訴你了,你就說出元元的下落嗎?”
陸勁微微一笑:“你先說。”
“好吧,我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懷疑你的。”
“我表現得那麼不好嗎?”陸勁笑著皺皺眉頭。
“先來說說那捲錄音帶。在幾個人中,你是唯一一個只聽背景的人。你根本沒聽那女人的聲音,為什麼?因為不需要,你知道那是假的。你給我的感覺是,你確定這卷錄音帶是假的,並且在想方設法證明這一點,雖然你的確找出很多漏洞來,但這不是一個只聽了幾次錄音的人應該表現出來的態度。所以,首先是你的態度引起了我的注意,因為很明顯,只有兇手才能確定錄音帶是真是假。”
陸勁吃著蛋糕,笑著問:
“還有呢?”
“在那次交談中,你給我留下的總體印象是,很聰明,性格有些偏激,有反偵察能力,喜歡賣弄智商,這些性格特徵跟謀殺杜群的兇手很相像。”
“怎麼像?”
“光看那條複雜的路線圖知道謀殺杜群的兇手愛賣弄智商,喜歡把別人玩在股掌之間,再看看那些多餘的細節,什麼把衣服撥了澆上麻油、什麼讓老鼠咬啊,這些充分說明了兇手的特徵,仇視女性,以殺人為樂,追求戲劇效果,強烈地期待自己被別人關注;我相信,一個搞藝術的人,一定比普通人更敏感,更希望引人注目,所以在這五個人中,你最符合。”簡東平看著陸勁,等待著對方的反應。
陸勁冷笑了一聲。
“別傻了,我根本沒做過這些事,我不知道是哪個瘋子乾的,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幹。”
“我知道,你只不過扔了一袋垃圾而已。我只是說當時我跟你談過以後我的想法。”
“好吧,繼續。”
“接著我找到了王升的兒子。”他看見陸勁的眼睛亮了一亮,“是元元失蹤前的戀人。元元就是為了他才介入這件事的。還記得華雲嗎?就在電影院想勾引的那個。”
“記得。另一袋垃圾而已。怎麼?”
“她是王木的女朋友,我想你應該知道這件事。”
“嗯,我知道一點。他怎麼說?”
“他說,元元曾經做過假紐扣,給你們五個人一人一顆,只有你跟劉毅仁兩個沒有去跟她聯繫。當然她用的是假名,假的電話號碼。”簡東平停頓了一下,“她的判斷是,只有兇手才知道那顆紐扣是假的,所以才不屑於找上門來。我覺得她的判斷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