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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你的感覺。”
“不,不像她,不,不是她。”袁之傑盯著照片看,笑了笑,“但,但只是相貌不像,我,我不好說,好像太,太可憐了,不是,她,她有時候,很兇。”
“那再看看右邊那張。”
“這張,比較開心,很開心,其實也不像她,都不像她,她不會那樣笑,我,我至少,沒,沒見過,她也沒這樣對我笑過……”袁之傑好像嘆了口氣,隨即又困惑地抬頭看著簡東平問道,“怎麼會這樣?……你幹嗎給我看這些?”
“我剛剛說了,左邊代表過去,右邊代表現在。所以可以說,邱元元小時候過得並不快樂,”簡東平指指那左邊臉的拼圖,“雖然她從小長在一個富裕的家庭,父母和妹妹都很愛她,但是她還是很自卑,為自己的長相感到自卑。她拼命讀書,期待獲得承認,她也許勉強獲得了一些認可,但她仍然在同學中屬於異類,這一方面是她性格太強,另一方面,還是因為她的長相。她被安排在后座,沒什麼朋友,也交不到什麼朋友。她很寂寞也很憤怒,於是開始搜集怪東西聊以自慰。漸漸的,她喜歡上了這種古怪的愛好,甚至以此作為自己的標籤,因為真的成為異類,就證明你與眾不同,這似乎也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但是她沒長性,很快會厭煩自己的收藏,最後總是用很激烈的方式毀滅它們,這說明她心裡很矛盾,她一方面討厭自己的行為,一方面又為此而驕傲。她的行為就好像是在向人群吶喊,‘請你們看著我,愛我,重視她,了解我,寬容我!’但是,好像沒人聽見她的聲音,儘管她已經喊得很大聲,但是沒有人聽到。於是,她開始變得越來越偏激,越來越另類,很多人怕她,很多人對她敬而遠之,她也許從中獲得了部分滿足,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不快樂,也從來不自信。”
簡東平本來想問問袁之傑,自己是否說對了,但後者眼睛中的沮喪和落寞告訴他這問題已經無需再問。他現在相信了趙依依的說法,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可能一直對邱元元有一份特殊的感情,但是邱元元對他是什麼態度呢?等會兒相信他自己會說的。
“好,再來看看右邊這張臉。在這張拼圖裡,就像你說的,她好像完全變了,變得很開心,滿足和自信,這種轉變可以從她的眼睛和嘴角的鬆弛程度看得非常明顯,而且在這張圖裡,我還看到了在那半邊臉沒有看到的一些新的性格,坦率,勇敢、沉著和冷靜。她好像不僅僅是在對著鏡頭笑,還是在對心裡的另一個自己笑,好像在說,‘我非常肯定我能成功,我有很高的智商,我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我的腦袋裡周密的計劃,我能掌握一切,我也有足夠的耐心。’我想,在她出走前的那段日子裡,一定碰到了某些事,這件事轉移了她的注意力,讓她投入了大量的精力、時間和感情,她在經歷這件事的過程中,不僅找到了自己一直想找的東西,還重塑了自信。我說的不是收集遺言。我說的是……”簡東平盯著袁之傑的眼睛,停頓了半秒鐘,說,“愛情。”
簡東平記得那個最後自殺的男人的遺言是,希望有人說愛他。如果依依提供的信息屬實的話,那元元最後是滿足了他的願望。要讓個性強,愛耍酷的邱元元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並非易事。簡東平認為,她雖屬另類,但對這三個字,會比她的貞操看得還緊,否則,她應該老早就可以出去談戀愛了。像她這樣長相成熟,又期待被重視和另眼相看的女生在學校里也許不受歡迎,但出了學校,情況就大不一樣了,簡東平相信,如果她願意,她很快就能找到好幾個好像很愛她的男朋友。如果不找別人,她至少也可以跟袁之傑談一談,這好像是順水推舟的事,但是她沒有,她一個男友也沒有,這充分說明,邱元元不會因自卑而看輕自己,或喪失喪失判力,她也不是濫情的人,頭腦很清醒,不會因為挫折降低自的標準,所以,除非她真的愛這個男人,否則她絕不會說出那三個字。
“愛情”這兩個字,讓袁之傑皺起了眉頭。
“我想知道,她跟最後那個自殺的男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簡東平冷靜地說。
袁之傑望著窗外,仿佛陷入了沉思
“她愛上了那個人。”片刻之後,他漠然地說。
終於要打開話匣子了,簡東平在心裡嘆了一聲。
他奇怪,為什麼邱家從來沒想到要好好盤問這個袁之傑。
“周璇的歌是我幫她找的。那時候我才知道她在弄什麼自殺遺言。我不知道她的腦袋是不是進水了,怎麼會想起來弄這個。不過,聽上去還挺有趣的,我是沒跟她去過那個地方,她也沒叫我去,但是事後,她會跟我說。她喜歡跟我說話,我也喜歡聽。”袁之傑口齒伶俐地說了一大段,簡東平認為他現在處於“無意識表述階段”,也就是說,現在他不再考慮該不該說,該說什麼,而是想什麼說什麼,所以他的大腦就源源不斷地向他的嘴輸送語句。
“你說她愛上的那個人,是指最後那個人嗎?”
“自從她認識那個人後,就不一樣了,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她自己也說喜歡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