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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初的一段日子,木中跟著一位師兄實習。他充當師兄的眼手。什麼叫眼手呢?在販毒行業里,在確定交易對象的真假前,先派一人試探對方的虛實,真正的上家在遠處隱藏著。眼手的危險在於隨時隨地都會被警方抓獲。因此,每次完成眼手的任務後,木中都會虛弱很久,只有狠狠地吸幾口“藥”,他的元氣才能恢復。
一天,木中又一次充當師兄的眼手。在重慶市中區,他按照師兄教給的方法,給下家打了傳呼。不到三分鐘,下家復了機,兩人在電話中約定:重慶大元公司門口見面,一手交錢一手取貨。不知為什麼,電話中傳來的下家的聲音使他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心悸。他對師兄說:“我突然感到有點害怕,有點不對頭。”
“嗨,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師兄拍了拍他的肩頭,“我雖然在暗處,但我身上有藥;你雖然在明處,但身上沒有東西。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呢?”
在重慶大元公司門口,木中雙手插在褲袋裡,等著下家的到來。他並不認識下家,這種方法是師兄教他的。此時此刻,師兄就躲在他附近的某個角落。走這條路完全是靠一雙眼睛吃飯。只有眼光的厲害與老辣,才能保證交易的安全性。問題是,前幾次交易,木中都沒有忐忑的心跳,而這次,他有些心神不寧。對師兄的懷疑,就在這一瞬間產生了——他不是懷疑師兄在“陷害”他,他是懷疑師兄設計的這套交易方法的安全性。
就在這時,前面走來一位中年男人,手裡拿著一份報紙。
下家來了。
然而,當兩人對上暗號,就在木中伸手準備與下家握手的一瞬間,他猛然看到下家的眼神——木中在這雙眼睛裡看到了一股凜冽的“煞氣”。幾乎沒加任何考慮,木中毫不猶豫地轉身一路狂奔起來,他的眼角瞟到對方從腰間掏槍的動作,因此,他拼命地往人群里鑽。等他連續換乘了幾輛公共汽車並確信安全後,他已經站在一家取名縷香書店的門前。太陽熱辣辣地照射下來,站在大街邊,望著街上如織的人流,木中被驚嚇得煞白的臉上掛滿了冷汗。
忽然間,身後傳來甜甜的聲音:“先生,外面太陽大,請進店裡躲一會兒太陽吧。”
木中迴轉頭,看到一張清秀的瓜子臉,白皙的皮膚使木中原本熱辣辣的心際上空吹過一陣涼意。此刻,那位售書小姐正睜著一雙如山澗流泉般的大眼睛望著他。書店裡飄出柔美的音樂——那種源自草原部落的樂聲輕輕地撥動了木中心裡的某根琴弦。
躲來“藏”去(2)
他不由自主地走進了縷香書店。
書店面積不大,估計是私人性質的。他剛在一排書架前停下,正準備用衣袖揩淨臉上的冷汗,那位售書小姐搶前遞來一包餐巾紙,說道:“先生,擦擦汗吧。”
木中先是愣了一下,繼而接過餐巾紙,“小姐,謝謝你。”
雖然他明白這位陌生的售書小姐對他的全部熱情都是出於“賣點”,但是他先前差點嚇破膽的身心此刻卻得到了極大的安慰。他轉到書架的另一面,在售書小姐看不到的地方,他依舊用衣袖揩淋漓的汗水。要知道他頭上冒的是如注的汗水,不是女孩子腮角的幾粒香汗,幾張餐巾紙是無法解決問題的。
做完了這一切,他開始選購起圖書了。
應該說,木中是喜歡看書的——他喜歡讀武俠小說。他的手指在一本一本的武俠小說之間跳來跳去,很遺憾,許多武俠小說他都是看過的。後來,他無意中觸到一本《魯濱遜漂流記》,順手取了下來,看了一下作者姓名:笛福(英國)。又讀了一段書中的內容。這本書的結構和內容是木中不喜歡的,他喜歡傳統演義小說那種單線條的結構和單純的人物關係。就在他將《魯濱遜漂流記》放回書架時,他看到旁邊豎著一本厚厚的《諜報術大觀》。很顯然,這是一本學術味較濃的著作,是一本即便有較高文化修養的人都不感興趣的冷門書。木中五根蒼白的手指剛要從那本冷門書上移開,一剎那瞟到那位售書小姐清澈透明地望了他一眼。於是,在如絲如縷的書香里,因了售書小姐先前柔美的微笑與熱情,因了她此時此刻閃亮如流螢般的一瞥,木中突然間決定買下這本冷門書。
直到付完款坐到公共汽車裡,他都不明白:為什麼要花幾十元錢買這本根本看不懂也用不著的《諜報術大觀》?
2 汲取知識:找到“藏”藥的安全
如果說那位清秀的售書小姐對木中的全部熱情都是出於“賣點”的話,那麼,木中花幾十元錢買上這麼一冊厚厚的《諜報術大觀》,除了在那如流螢般閃亮的一瞥之下產生的小小的虛榮外,更多的是一種莫名其妙的衝動。
《諜報術大觀》是講諜報技術的,不是敘述間諜故事,木中對這些技術內容是不感興趣的。因此,那本厚如磚頭的書被他當做枕頭在床頭靜靜地躺了好多天。
自從上次給師兄當眼手差點被捉以後,他就感到師兄採用的上、下家方式太原始,漏洞太多。那麼,有沒有一種新的、更為隱秘、更為安全的方式呢?
一天深夜,木中在毒癮發作時,將一克海洛因分成若干包,先吸了一包。在一陣虛無縹緲的幻覺過去後,他的精神忽然興奮起來,渾身日漸枯萎的細胞在海洛因的激活下,一時間反常地空前活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