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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打工的其他人不解地問他:“元白,那種報紙有什麼好看的?”
元白知道他們話中的那種報紙是指《重慶×報》這類政策性很強的報紙,與那些生活類報刊比起來,《重慶×報》這種高唱主旋律的報紙除了在各個單位的辦公桌上能夠看到外,確實不易在市面上讀到。元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對方,他只好嘿嘿地乾笑幾聲,依舊埋首在《重慶×報》的“政策”中。
1993年6月3日,元白到重慶××廠推銷產品。離開時,他按“慣例”向辦公室的一名女工作人員討要《重慶×報》。那位女工作人員二話沒說,將幾份日期不等的報紙慷慨地送給了他。回到出租房裡,元白一如往昔地津津有味地品起來。
就在這時,與他同住一起的國××突然間低沉地驚呼一聲:“元白,快來看,錢,好多錢。”
透過出租房陽台上的遮飾物,他們看到鄰居蘭××——一位中年婦女正拿著厚厚的幾疊鈔票鎖進衣櫃裡。
國××悄悄地說道:“估計有好幾萬元。”
一瞬間,蘭××手中的鈔票立刻將元白往日奔波在大街小巷推銷產品的精神擊得粉碎:他媽的,從早晨累到天黑,一身的臭汗換不來幾文錢,而對方卻有那麼多花不完的錢。
金錢真是一個怪東西,在物慾橫流的年代,金錢居然魔術般地將一位毫無犯罪前科的青年一剎那間就轉化為一名壞青年。
第二天上午,在國××的密謀下,他們以借東西為名,騙開了蘭××的家門。進到屋後,國××將猝不及防的蘭××擊昏過去,徑直撲向放錢的衣櫃。當取出那幾疊鈔票後,他們有些失望:昨天看花了眼,將十元一紮的鈔票看成一百元一紮的了,原想可以劫得好幾萬,沒想到只有五千元錢。
國××扔了兩千元給元白,說道:“趕快跑吧。”
紅影背景:陰謀“畫”策(2)
與國××分手後的元白立刻趕往長途汽車站。說來也巧,他剛跑到大街上,一輛開往海南島的長途臥鋪車迎面駛來。沒有絲毫的猶豫,元白完全是條件反射般地揚起了手。
等他跳到車上後,那位開車的年輕男司機笑著對他說道:“你的運氣好,我的運氣也好——車上剛好剩一個空鋪位。”
於是,在1993年6月上旬,沒有任何犯罪前科的元白在成為壞青年後,迷離而茫然地開始了他的南方之行。同車的其他人到南方,都有各自明確的目的,而他的目的在哪裡呢?他只是一個逃犯,在那座陌生而炎熱的海島上,他是否能找到一份餬口的工作?
然而,元白的“目的地不明”的前程,居然在一位中年男人的指點下很快地明確起來。
在元白的印象里,那位中年男人似乎是一位機關幹部,估計是到海南公幹的。他的鋪位緊挨著元白。因為中年男人比元白早幾分鐘上車,待元白進入車廂並全身躺倒在臥鋪上時,中年男人正不緊不慢地用一團報紙擦著不乾不淨的鋪位。一會兒,中年男人扔掉手中那團報紙,拉開旅行袋,抽出幾張《重慶×報》,正要狠勁揉成一團時,元白立刻從鋪上挺起身來,一爪搶到懷中,沒等對方回過神,他飛快地從旅行袋裡扯出一件皺巴巴的衣服遞到對方手裡,說道:“我喜歡看《重慶×報》,你用我的衣服擦吧。”
中年男人在短時間的驚愕後,沒有接元白的衣服,卻擺了擺手,笑著說:“《重慶×報》的總編要是知道了你的舉動不知有多高興。”
因為有了《重慶×報》,他們便熱烈地交談起來,又因為在你來我往的換煙過程中,他們無拘無束的話題是越來越廣泛了。這真的是印證了一條江湖經驗:最親密的朋友往往是旅途中無意碰到爾後又匆匆分手的陌生旅人,你不用擔心對方會揭發你的任何秘密。最後,元白談了自己少年時的理想,他說:“現在想來真是太可笑了,我一個農村娃兒敢做記者夢。”
“這有什麼可笑的?”中年男人一本正經地說,“記者是最好混的。”
元白不清楚對方話中的混到底表示什麼意思,是指記者的職業好玩呢還是記者的生活內容很豐富?
望著元白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中年男人便給他解釋道:他有許多朋友現在南方好幾家報社當記者,其中有個叫韋葉生的,從這家報社竄到另一家報社,身上同時揣著好幾家報社的記者證。中年男人說:“他娃娃看到哪家報社的點子高,就把業務拿給哪家報社做。”
點子?元白聽到這兩個字,左理解右理解都像他過去推銷產品中的提成。
他疑惑地問道:“照你的說法,記者像業務員?”
中年男人沒有回答元白的問題,而是從旅行袋裡找出一個名片冊,翻開,手指在韋葉生的幾張名片上劃著名,以證明他沒說假話。
元白看到那幾張名片除了姓名是同樣的韋葉生三個字外,報社的名稱果真不同。怎麼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呢?元白想了想,自認為找到了合理的解釋:“他肯定有很高的學歷,幾家報社搶著要他。”
元白的話音剛一落地,中年男人便捂住嘴笑了起來,接著告訴元白:“我跟他娃娃是穿開襠褲時的朋友,知根知底的,他只有小學文化。不過……”中年男人將拇指與食指合在一起磨了磨,做了一個掙錢的動作,“他娃娃這方面的能力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