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頁
佐伯站在掩埋女孩的地方。他對著通向棺村的竹筒喊了一聲。地底沒有任何回應,完全察覺不到有人存在的跡象。從筒口向下望去,裡面也是一片漆黑,猶如裝著一筒黑水。
看來,女孩從泥土裡跑出來了。
等一下,不對!佐伯否定了自己剛剛得出的結論。地上沒有翻刨的痕跡。
這麼說來......
自己到底把什麼埋進了地里呢?
從少年回去後到天黑的時間,佐伯衝著竹筒喊了好幾次,但是始終沒有任伺聲音從地底傳出。佐伯無論怎麼想也想不出其中的弔詭,最後他只得待夜深人靜後把箱子挖出來查看。月光下的庭院靜悄悄的,只聽見翻土挖坑的聲音。佐伯全神貫注地忙著手裡的工作,兩旁的樹木就像黑色的高牆一樣俯視下來。夜晚的露水使樹木的葉子散發出濃郁的氣味。
淡淡的白霧在聳立的樹幹間飄蕩,並籠罩了整個庭院。樹木也要呼吸的,佐伯覺得這些白霧就是自己栽種的植物所呼出的氣體。
鏟子前端插入士里的觸感不斷傳到手上。佐伯一面將鏟子裡的泥土翻到旁邊,一面覺得自己似平已陷入了一場噩夢。也許是因為挖坑的勞動過於單調了吧!佐伯感到自己與其說是一個活在這個世上的人,倒不如說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木偶,一個在黑夜中反覆挖坑刨土的木偶。過去是這樣,現在是這樣,將來也是這樣。
手又痛了起來。手背上的紅色抓痕,或許就是女孩留下的詛咒。
地底下埋的到底是什麼呢?隨著士坑愈挖愈深,佐伯競莫名其妙地流下眼淚。每當用鏟子挖出一鍬土時,佐伯就會用肩部的衣服擦一擦眼角,因為如果不這樣做的話,眼裡的淚水會令他什麼也看不清楚。地底埋著一個恐怖的東西,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應該就隱藏在這片泥土下,那東西一定會像鏡子一樣映照出自己毫無人性的本質。
本以為會永遠進行下去的工作終於結束了。位於庭院一角的士坑裡,出現了自己親手製作的木箱。籠罩在白霧中的箱子還帶著泥土的氣息,靜靜地躺在月光下。蓋板仍被牢牢地釘在箱子上,板子上沒有任何開啟的痕跡,大拇指般粗幼的兩個換氯孔看起來黑漆漆的,整個箱子給人不寒而慄的感覺。箱子裡有一種類似妖氣的寒氣,佐伯抽噎著用撬棍攘開了蓋板。
首先嗅到的是一股嗆人的血腥味,接著佐伯便看到躺在箱裡身穿校服的少女。她仰面躺著,雙手交叉在胸前。她的臉上、箱子的內壁,以及蓋板的下方都是紅色的。箱子的底部更有幾厘米高的深色液體。
那是從女孩頸部流出的血液。在女孩交叉的手中握著一支自動鉛筆,看來正如她告訴佐伯那樣,女孩可能是用它割破自己的脖子。
也許當時血液的噴濺太過激烈吧,現在箱裡呈現這樣的景象。佐伯用手捂著嘴離開了土坑,總之,他想離這個女孩遠一些。順著矮牆向前走了一段,來到一棵樹下,佐伯脆倒在地嘔吐起來。由於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嘔吐出來的全是胃液。正如你所看到的,她並不是森野......
正當佐伯嚇得肩膀發抖時,忽然傳來這樣的一聲音。起初,佐伯還以為是自己大腦的幻聽,可是接著又傳來同樣的聲音。這次,佐伯聽得很清楚,這是白天那個男孩的聲音。
"佐伯先生,你一直把她當作了森野。"
身旁傳來鞋子踩踏地面的聲響,佐怕抬頭一看,白霧中出現了一個人影,這個人就站在樹木的旁邊,正背對月光俯視著佐伯。由於是逆光的緣故,臉上形成了黑影,所以看得不大清楚,但佐伯想這個人應該就是那個少年吧。
忽然,稍遠的地方又傳來另一個腳步聲,樹木問的霧氣里好像還有一個人。這個人也邁開步子,正朝佐伯挖出來的棺村走去。他身材魁梧,個子比佐伯和少年都要高,年紀大概跟少年相若。在月光的照耀下,佐伯看清他的面容,是一個從未見過的男孩。
陌生的男孩正一步步地靠近那個被自己埋葬了的陌生女孩。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麼事呢?佐伯想不出來,他甚至連現在自己處於現實中,還是在做夢都不是很清楚。佐伯抬起頭來,滿臉疑惑地看著身旁的少年,使勁地搖了搖腦袋。少年向淚流滿面、不斷搖頭的佐伯解釋道。
"他也是我的同學,就是被你埋入地底那個女孩的男朋友。他叫......"
少年說出那人的名字,這個名字佐伯好像曾在什麼地方聽過。
"啊啊......這麼說他就是......"少女提過的那個人。
那人來到坑裡彎下了腰。從佐伯所在的位置望去,只能看到他的背部。坑裡傳來悲痛的呼喊,每喊一次那個男孩的後背就會晃動一下。看來,他正在搖晃少女的肩膀。
他對著女孩述說著什麼。開始的時候,聲音還很小。當他發現地底的女孩始終沒有回話的時候,一下子大聲地呼喊起來。
"剛才你看到那個女孩的臉上有黑痣嗎?"少年問道。佐伯一聲不吭地搖了搖頭。昨晚的毆打令女孩血跡斑斑的臉龐浮腫得厲害,但就剛才見到的情況來看,她臉上確實沒有黑痣。
"每天都會碰到一個女孩,不知為何今天早晨卻沒有見到......今天白天你告訴我那個失蹤的女孩左眼下方有一顆痣,這正是我懷疑你的原因。那時,我便知道你混淆了森野和那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