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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上,有人殺人,又有人被殺。」
「怎麼突然冒出這樣的話來呢?」
的確有一種人要去殺人,他們並不具備任何動機,只是想殺人。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成長的過程中逐步變成這樣的,還是原本天生就是如此。然而,這些並不重要。關鍵的問題是這些人往往掩蓋自己的本性,過著平常人的生活。他們混跡於這個世界,在外表上與普通人沒有絲毫分別。
可是,終究會有那麼一刻,他們將無法按捺嗜殺的欲望。那時,他們便會拋開普通的社會生活,進而開始在人群中進行狩獵。
我也是其中的一員。
以前,我曾遇見過好幾個殺人兇手。他們當中,大多數的眼睛都會在某一瞬間迸發出不為人類所具有的光芒。雖然那只是一道幾乎來不及被人察覺的眼神,但我從他們的瞳孔深處發現了異樣。
譬如說,當與一個普通人面對面接觸時,他會把我視作一個人,並採取與此相應的態度來對待我。
可是,假如站在對面的是一個我以前曾經見過的殺人兇手的話,情況就不大一樣了。只須仔細看一看他們那對眼睛,就能在那瞬間感受到:「這個人根本就沒把站在他面前的我看作是一個活人,而只是把我視為一個普通的物體。」
「餵……」
我回過神來,正好看到了映照在玻璃窗上的森野的眼睛。
該不會是你把她殺掉的吧?
瞧,照片上她的頭髮是燙過的,還有顏色…… 這些都與報紙刊登的照片不同,你怎能認定這上面的人就是她呢?
聽了森野這番話,我突然覺得今天她倒是挺聰明。
她的瞳孔深處,並沒有以前我遇到那些殺人兇手眼中特有的異樣。那是一雙將人視為人的眼睛。我想她以後也不會殺人吧!雖然與普通人相比,她的興趣有些特殊,但總括來說,森野仍然屬於正常人的範疇。
儘管我和森野有許多共同之處,但這一點我們是完全不同的,而我覺得正是這一點的不同,決定了我們究竟是不是人類。
她屬於人類,總是扮演著被殺的角色。
而我卻不一樣。
「她燙頭髮以後的照片也曾被公開過,只不過因為那照片沒有徵得親屬的同意,所以媒體沒有大肆轉載。我也只是對那張照片有一點印象而已。」
「原來是這樣啊。」
她再次點了點頭。
我回到家徑直跑上二樓,來到自己的房間開啟電腦,在網上搜尋北澤博子屍體的照片。頓時,房間裡的空氣變得凝重、渾濁起來。然而,我最終什麼也沒找到。
我放棄了搜尋,從書架里拿出藏在其中的匕首。我凝視著映在刀刃上自己的臉。從窗外傳來的風聲,聽起來就像是曾經慘死在這把匕首下的人在哀號。
匕首曾有意識地向我發出召喚,或者,應該說是潛藏在我內心深處的東西,映照在匕首這面鏡子上,讓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我看了看窗外,遠處街道上的燈光,將一縷淡淡的光亮滲入了夜空。
手裡的匕首傳來原本不應存在的聲音。我總覺得這聲音是由於刀刃的乾渴而產生的。
我對森野撒了謊。燙頭髮後的北澤博子的照片,根本就沒有被任何媒體刊登過。
*引子 完*
* 1 (上) *
以前,家裡偶爾有一個成員暫時離家外出,如父親到外地公幹,或母親和朋友出門旅行,我就會發現還是一家四口聚在一起比較舒坦,連屋子的通風狀況也會格外地好。當我參加學校旅行時,呆在家中的母親和姐姐在原本應該有我出現的地方,看到的只是空氣。我想,每到這個時候,她們一定有過類似的空虛感吧?但是,即使像這樣,家裡缺了一個人的不完整情形,也只不過是短暫的幾天而已。當那個人從旅遊勝地回來以後,家又回到從前,四個人重新相聚在一起。屋子裡又恢復從前那個習以為常、剛好能容納四個人的空間,恢復那個每當從電視機前走過時,就會被姐姐伸長的腿絆倒卻令人舒暢的狹小空間了。
就在不久前,這個家還是一個四口之家。如今,姐姐卻永遠地離開了。如今,餐桌前總是多了一把椅子。
為什麼姐姐會被人殺死?誰也不知道,但在七星期前,我的姐姐北澤博子死了。在最後一次見到她的十二個小時後,有人在郊外一座醫院的廢墟里發現她被殺了。
我從來沒有走進過那座廢墟,但姐姐的屍體被人發現後,我曾經一次,也僅僅只有那麼一次,在外面遠遠地眺望過。那是一個除了枯黃野草外什麼也沒有、冷冰冰的地方;碎石子鋪成的地面上那些灰白的細小碎石隨風而起,連鞋面也被染成灰白色。醫院的廢墟是一塊四四方方的混凝土建築,看上去就像一個不知名的東西蛻皮後留下的碩大空殼。窗戶上的玻璃全都破爛不堪,裡面一片漆黑。就在不久前,有人在裡面發現了姐姐的屍體,所以廢墟的入口處被圍上了膠帶,警員們正鑽過膠帶,在廢墟里進進出出。
聽說姐姐是在廢墟最裡邊的房間被三個小學生發現的。雖然警方從未公開過,但那兒以前是用來給病人動手術的房間。
據說遺體損壞得非常嚴重,就連屍體的辨認幾乎都無法進行。離屍體不遠處有一個手提包,警方是透過袋裡一些隨身物品,才與我家聯繫。當時,接電話的是母親,那是在姐姐出門後還不到一天時間的中午打來的電話,起初媽媽還以為是惡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