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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不能陷人那樣的窘境,殺死這個男孩是不得己的事情。佐伯合上眼睛以一種近平悲痛的心情在心裡對自己這樣說道。很快就到家了。佐伯已經忘記了一路上兩人說了些什麼,印象中都是些無關痛癢的事情。
"你家可真氣派啊!"
少年站在矮牆前面,抬頭望著屋檐說道。"不過已經很舊了。來,請進。"
兩人一起穿過大門。為了方便汽車進出,大門一直是開著的。少年在半路停下了腳步,仔細打量與住宅並排修建的車庫。裡面可以看到一輛黑色轎車的前半部,昨晚佐伯已經把後排座位上女孩遺留下的痕跡都打掃乾淨了,如今車上已是空無一物,既沒有血跡也沒有頭髮。銷毀證據時打開的捲簾門卻到現在還沒有放下來。
"只有一輛車嗎?這麼說,佐伯先生你是一個人住?"
"對。"
接著,少年又把目光投向周圍的庭院。
"這麼多樹啊!"
"這是我的興趣,看起來像個森林吧!"
得到佐伯的許可,少年朝庭院中央走去,佐伯則尾隨其後。
在陰沉的天空下,佐伯栽種的植物呈現濃綠的色彩。走在並列的樹木中間,少年發出感嘆的聲音。
"好大的庭院啊!"
不一會兒,少年穿過種植著樹木的區域,來到一處寬闊的地方。這裡位於住宅的南面,兩邊分別是遊廊和矮牆,中間有一個用石頭圈起來的花壇。這裡沒有栽種櫝物,地上全是乾燥的灰土。
矮牆旁還有一排竹筒,以前曾用來種植牽牛的地面上鋪滿了稻草。在這下面......
"只有這邊沒種樹吧。"
"啊,在這裡種的話會影響從遊廊望過來的景致。"
...... 下面埋著女孩和那個可能已經變得不成樣子的浩介。竹筒筆直地挺立在矮牆旁邊,一動也不動。少年還沒有對竹筒的存在產生特別的興趣,只把它當作一個背景的組成部分。可是,如果地底的女孩握住插入蓋板內的竹筒搖晃起來的話,覺得不可思議的少年一定會靠近竹筒去看個究竟吧!
在此之前必須下手。佐伯讓男孩坐到遊廊邊緣上。
"我去倒茶。"
說罷,佐伯從遊廊直接進入房中,準備朝屋裡走去。"可是森野究竟跑到哪兒去呢?"
這時,佐伯聽到少年的嘟嚷。他停住自己的腳步,轉身看著坐在遊廊上:少年的背影。
"我也不知怎樣說,反正她體內似乎能分泌一種吸引變態的的荷爾蒙。"
少年回過頭來看著佐伯。顯然,剛才那句嘟嚷是故意讓佐伯聽到的。
"由於走在路上的時候會散發出這樣的荷爾蒙,所以經常有一些不正常的人會盯上她。"
"......請等一下,我去泡茶。"
佐伯只說了這些便離開那個少年。雖然不知這少年到底是不是故意想讓佐伯聽到剛才那些話,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語氣中帶有令人不快的成分。
佐伯一邊在廚房煮一人分量的茶,一邊拿出了菜刀。要說殺人的兇器,目前他能想到的就只有這一種。
煤氣爐上的藍色火焰正在給壺裡的水加溫。茶盤上擺放著勺子、茶壺,以及菜刀。看著銀光閃閃的刃,佐伯在想一會兒自己就必須用它從身後向坐在遊廊旁邊的少年劈去。刀刃上反射出跳躍的爐火光芒。由於煮的只是供一個人喝的茶水,量比較少,所以水壺裡的水很快就開始沸騰,並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
佐伯兩手放在水槽里支撐著身體。如果不這樣做的話,他恐怕已經站不住了。當初把少女埋入地底所產生的美妙感覺早己不復存在。現在的情況正好相反,沉重的心情幾乎使佐伯喘不過氣來。一切就像一場噩夢,他覺得自己所看到和觸摸到的所有東西,都無一例外地散發著腐臭,而最為醜陋的生物就是自己。自己不僅殺害了浩介,掩埋了女孩,現在又準備用菜刀向少年的身上砍去。與那個信任男友的少女的精神相比,自己的內心是何等可惡!自從殺害浩介之後,這場噩夢就己經開始了。
不,或許從出生以來,這場噩夢就猶如上天安排般和自己的命運聯繫在一起。也許自來到這個世界的一刻,自己的靈魂深處便已經注入無可避免的殺人衝動。
水燒開了,蒸氣不斷地從壺嘴噴出來。正準備關火的時候,佐伯突然發現了一件事情。
浩介......
水蒸氣向上升騰著,滾燙的開水在壺裡咕咚作響。浩介是一個長得什麼樣子的男孩呢?
佐伯對於自己殺害的幼童模樣,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了。以前他們曾一起去公園玩耍,是極要好的朋友。儘管如此,小孩的長相卻像一種消耗品一樣完全從記憶里消失了。
自己當時到底為什麼這樣做呢?就是現在也不清楚。佐伯在一方面有一種善待他人,力圖成為模範市民的心愿;而另一方面,他又有想將人埋人地底,並以此為樂的惡魔般的心理。這種情況就像人的雙重性格一樣,儘管彼此矛盾,卻不是各自獨立的東西,而是相互聯繫在一起的整體。
然而,活到現在一直自認為是"自己"的人到底是誰呢?無法信任自己的人,活在這世上又到底應該相信什麼呢?
佐伯拿起放在茶盤裡的菜刀,拿刀的那隻手不停地顫抖著關掉爐火後把開水倒進茶壺,佐伯端著茶盤朝少年那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