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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繞在她四周的壁壘平時總是呈一個透明的球形,可如今這幢壁壘的表面卻突然冒出了尖利的刺狀物。若是有人膽敢靠近的話,誰也不知道森野會幹出什麼樣的事情。跟平常一樣,森野一言不發地走進了教室,向學中也沒有人跟她說話。不過,坐在森野旁邊的那些同學似乎近距離地感受到了某種反常的氣氛,嚇得他們戰戰兢兢地上了一整天課。
我對她的神情倒沒怎麼在意,只是覺得她今天可能心情不好。那天,我沒有和森野說話,因而無法知這真實的原因。森野是絕對不會在其他同學正和我交談的時候來找我聊天的。第二天放學後我才知道其中的原因。
傍晚的課後活動結束後,學生們爭相衝出教室。不一會兒,教室里就變成一個空空蕩蕩的地方,周圍的寂靜讓人不敢相信剛才這裡竟是一個熱鬧非常的場所。除了桌椅之外,教室里就只剩下我和森野了。
習習的涼風從窗戶吹了進來。隔壁的教室好像還沒有下課,坐在這裡能夠隱約聽見從走廊傳來老師的授課聲。
森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兩手無力地垂在椅子兩邊,看上去身體十分疲憊。
"我最近睡眠不足。"
話音剛落,她便打了一個哈欠。眼睛下面的皮膚微微有點發黑,就像蒙上一層影子一樣。眼皮已經落到了眼睛的中央,她就這樣半睜著眼睛呆呆地眺望著遠方。
我正在自己的座位上忙著收拾東西回家。我坐的地方離她很遠,我倆的座位剛好處於相反的方向。由於教室里沒有別人,她說的話我聽得很清楚。不過,我完全沒有走到她旁邊去聊天的意思。
"所以,昨天你的樣子才會反常?"
"有時會這樣。自己想睡,可就是睡不著。可能是得了失眠症吧。"
森野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只見她昏昏欲睡地,拖著搖搖晃晃的步伐走到了黑板前面。
教室前面的牆上有一處插座,上面的插頭直接連著旁邊的黑板擦清潔機,森野從插座上慢慢地拔下那個插頭。插頭的電線足有五米長,它的另一端就是放在教室一角的黑板擦清潔機。森野把電線纏到自己的脖子上,並紋絲不動地將這姿態保持了一段時間。
"這個也不行,一點也不合適。"
之後,她搖了搖頭,把電線扔到地上。
"每當失眠的時候,我都要在脖子上套一根繩子睡覺。當我合上眼睛的時候,我就幻想自己是一具被人勒死的屍體。這樣一來,我就能人睡了,而且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沉人深海一樣。"
她好像不是在說夢話。我有些失望。
"既然你能想出這樣的辦法,那為什麼不在失眠以前就如法炮製呢?"
"我所用的繩子可不是隨便就能找來的。"
看來,森野的要求還挺高。剛才那根電線似乎不能讓她的頸部感到舒服。難這真有什麼適合用來勒死自己的繩子嗎?"上次失眠時用的那根繩子找不到了,現在我正重新搜尋一根與我的脖子相配的繩子......"
森野打了個哈欠,接著用她那不健康的臉龐在教室里環顧了一圈。
"可是,我目前還不清楚自己要尋找的到底是一根怎麼樣的繩子,我覺得只要我弄清了這一點,失眠症的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不知道。原本就是撿來的,而且克服了失眠之後我馬上就把它扔了,現在根本想不起它到底是什麼樣了。"
她合上了雙眼,用力地拍打自己的脖子。
"那種感覺我倒是沒有忘記......"
突然,森野睜開了眼睛,從她的表情來看似乎是想起了什麼。
"對了,我們現在就去買繩子吧。你最好買一根放在身邊,這樣比較方便。你也應該用得著吧,自殺的時候。"
隔壁教室里的課好像結束了。一陣躁動不安、拖動椅子的聲音從那邊傳了過來。
離開學校後,我們準備前往一家位於郊外的大型雜貨店。雖然路途不算近,但由於所處的位置交通便利,很多巴士都經過那裡,所以我們在路上並沒有花太多時間。巴士的座位有一半是空著的,我握住車內的吊環看著坐在身旁的森野。她低著頭,好像一直想努力使自己睡上一會兒。然而,遺憾的是,巴士內舒適的震動也沒能將她帶入夢鄉。我們就這樣到達了目的地。
寬敞的店內陳列著建築用的木材、金屬零件及各種工具。我們璉遊走在琳琅滿目的貨架之間,一邊搜索著繩狀的物品。這店不僅有連接電視和錄影機的AV纜線,而且還有用來晾曬衣物的繩索和風箏線等東西。總之,林林總總,應有盡有。森野一一把它們拿在手上,用她那纖細的指尖撫摸了一遍。她取放這些東西的手勢就像在挑選身上的衣服一樣,反覆欣賞,非常謹慎。
森野似乎對上吊自殺應該用怎麼樣的繩子很有心得。她一臉憔悴地闡述自己的觀點。
"首先,那種一看就覺得不結實的細繩是不行的。電線倒是不錯,但不夠美觀。"
"塑膠繩怎麼樣?"
架子的底層擺放著一卷卷白色的塑膠繩。我偶然發現了,就順便問了一句。森野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那種東西是有伸縮性的,用它是肯定會失敗的,只能讓人掃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