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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間的一角有一個洗手用的細長盥洗台,牆壁上還有好幾個通往其他小房間的入口。這些入口都是開合式的扇門,裡面的小房間像是用來動手術的地方,總共有三間小房間。我決定用電筒查看每一件房間。
這裡根本就沒有人,小房間不足五米長,因此房間不是很寬敞。我最先查看的兩間小房間,裡面什麼也沒有,但當我打開位於最裡面那間房間的門時,我卻感到一股莫名的氣息,於是我停下了腳步。
只有這間房間比其他地方都要黑暗、安靜,仿佛以前這裡曾發生過火災似的,四周的牆壁、天花板以及地板等,到處都是黑糊糊的一片。
我走進房裡,確認裡面的確沒有人。由於房門是自動開合的,所以當我鑽過門以後,它就慢慢地關上了。在牆邊上有一個氧氣瓶似的東西,為了不讓它掉下去,就被鎖牢牢地固定在牆上。房間的中央有一個長滿鐵鏽的金屬長桌。不,應該是手術台吧?
這時我才注意到,牆壁及天花板上那些黑糊糊的東西,並不是因為火災而留下的痕跡。那些黑糊糊的東西是從中間的手術台向四周濺起而擴散開去的黑色,就連我雙腳踏著的地板都被染成黑色。黑色侵蝕了手術室的地板,甚至從門口延伸到屋外。
我不禁往後倒退幾步,不知什麼時候我的背部已經緊貼在牆壁上,沒有拿著手電筒的那隻手也捂住了嘴巴,竭力地抑制著自己的慘叫。我這才發現,那些黑糊糊的東西正是兩個月前從姐姐身體裡流出來的血。
* 4 (II) *
在黑暗中,仿佛有一瞬間我看到當時的情形。警方後來拼湊起、曾經是人的模樣的姐姐屍體碎片,零亂地散落在已經發黑的血泊中……
夏海……
夏海,不知道你會否聽到我的聲音……
突然,附近傳來姐姐的聲音。這是姐姐在第一盒磁帶里所說的第一句話。我把電筒的光線移向房間的入口,在橢圓形光圈的照射下,房門正在合攏。就在剛才,似乎有人從門口走了進來。
「北澤夏海小姐。」
那個少年的聲音隔著手術台從我對面的牆角傳來。突然,從對面牆角發出一束強烈的光芒,光線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刺眼,我的眼睛不由得眯了起來。
我順著光線望去,少年正站在逆光中。他現在沒有穿校服,但全身上下依然是一套全黑的打扮。他一隻手拿著夜燈,相比我的電筒,他的燈光要明亮得多,照亮了大半間房間。另一隻手則拿著黑色袖珍錄音機,姐姐的聲音就是從裡面傳出來的。
……他說他以後會把這個錄好音的帶子轉交給你…… 說在轉交磁帶時,他就可以看到收到這盒磁帶的人的表情,他會為此而感到興奮。
姐姐的聲音繼續播放著,並且音量很大。憔悴不堪的姐姐的喘氣聲和呼吸聲全都淋漓盡致地迴響在混凝土的牆壁上,並擴散到被烏血覆蓋著的房間每一個角落。我看了看位於房間中央格外黑沉沉的手術台,在燈光的照射下,濃濃的黑影重重投在這空蕩的房間裡。
「博子就是在這張手術台上錄音的。」
少年把夜燈及錄音機放在牆壁的一角,隨後來到手術台的旁邊,以一副非常愛惜的神態,用手輕輕撫摸染黑了的手術台。
「……為什麼把我叫到這裡來?」
我的聲音有些發抖。
手術台上原本似乎粘有一層黑色的皮革,但現在已經剝落得只剩下一小部分了,上面還留有被利器割裂的劃痕,裸露出金屬部分。暗黑的血漬就浸染在上面,少年的指尖慢慢地如舔舐般向上移動,似乎能夠聽到手指與血漬摩擦的聲音。我覺得自己仿佛被觸摸著似的,渾身上下不寒而慄。
「剛才博子不是說過了嗎?我想看看你聽到磁帶內容時的反應,我只是對這個感興趣而已。」
少年說罷便牢牢地盯著我,他那隻手再一次輕輕撫摸手術台,默默地盡情地撫摸著…… 但他的眼睛卻在叫我到他那裡去。
我的背緊靠在牆壁上,緩慢地搖了搖。如果我走過去靠近他的話,一定會被他殺死。他一定會像殺害姐姐一樣殺死我,但我之所以沒有順從他的意思並非由於恐懼。
在燈光的照射下,靜靜地佇立在手術台旁邊的少年仿佛是漂浮在黑暗中的黑影。少年的側面映著白色的光,看起來甚至有些神聖。此時我心裡的感受,與其說是恐怖,倒不如說是敬畏更為貼切。在我的心裡,他已經變成高人一等的存在,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無條件、無理由地給人帶來死亡。
想必你還記得我常常說些傷害你的話,讓你很難堪吧……
「夏海小姐,請到這裡來……」
少年平靜地說道。他是命令我爬上手術台。我離手術台只有三步之距,如果他迅速撲過來,很容易就可以抓住我,並把我捆綁得嚴嚴實實。然而,他卻沒有任何動靜,他是在等我,等我主動靠近手術台。
剎那間,我的雙腳已經朝他期望的方向邁出去,就連自己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可又覺得自己必須過去。我的心猶豫不決。
讓我自己慢慢靠近手術台,你到底想做什麼?我的背緊靠著牆壁,困惑地盯著少年。他如同宣讀判決般說道:
「夏海小姐,恐怕你已經有所察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