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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她剛才彈得曲子叫什麼名字,向輝認真地問道。

    海凌道:鬼知道,據說這個奇怪的老頭,寫得樂曲全都沒有標題,後人只能給編上號碼演奏,這樣吧,你跟我一起上樓,去問問海雲,她懂得可比我多得多。

    海凌邀向輝一起回家,更多的是為了逃避姐姐的眼淚,自從媽媽患上癌症後,海雲見到她便會哭,似乎想對她傾訴什麼。海凌卻很反感,許多年來,她一直覺得海雲和媽媽站在她的對立面上,早已不習慣跟海雲交流情感,今夜聽了姐姐的鋼琴,海凌的心有些鬆動,可是依然不願意與她親近,覺得尷尬而做作,於是拖了向輝做擋箭牌。向輝的情緒似乎好了許多,爽快地答應了她的邀請。

    海凌開了門,並沒見海雲迎出來,她依然坐在鋼琴旁沉浸在樂曲中,背影里寫滿了憂傷。海凌叫了聲姐,她才醒悟過來,轉回身見向輝跟在海凌的身後,立即有些不知所措。

    海凌道:這是我的同事向輝。

    她趕緊道:你好,臉上卻是早已布滿了紅暈。

    海凌覺得可笑心想:媽媽不在,看你還往誰的身後躲。海雲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才沒有逃走,但還是不能坦然地面對向輝,只好轉過身去蓋鋼琴,她的動作有些慌亂,撞了琴凳,又把琴譜打翻掉在地,她慌著去撿,頭又撞到了鋼琴,海凌幸災樂禍地看著,向輝不忍心了,趕緊幫海雲撿了琴譜道:姐姐,小心點。  

    海雲的臉更紅了道:我去給你們倒茶。

    海凌故意要她難堪,攔住她道:還是我去,你招呼客人,他可是你的知音,居然聽得出你彈的鋼琴曲象留著捲髮的古代歐洲人。

    海雲惘然道:真的?

    海凌道:他會畫畫,也算藝術家,你們聊聊,說完便去了裡屋。

    見海雲依然緊張的不知所措,向輝道:姐姐,你剛才彈得曲子,好象分幾段,有一段特別好聽,你能再彈一遍嗎?

    說到鋼琴,海雲有些放鬆道:我知道,你說得是第三樂章,我彈給你聽,說著重新打開琴蓋,沉吟了片刻,細長的手指開始輕柔地觸動琴鍵,優美的樂曲立即流淌出來,仿佛讓人置身廣袤的平原,小溪潺潺和著知更鳥的脆鳴,茵茵的綠草中開著黃色的小花,一片澄明寂然。

    向輝聽得入神,情感隨著海雲每次觸鍵的強弱起伏流淌,直到海雲彈完了,他還沉浸在優美的旋律中。看著向輝出神,海雲不再緊張了道:你喜歡這首樂曲?

    向輝點點頭道:在這以前,我只聽過克萊德曼的鋼琴曲,他的情感表達直接簡單,就象通俗歌曲,而巴赫就不同了,他的情感是多層次的、朦朧的,必須靜下心才能欣賞其中的美,而且我覺得他的音樂表現是有節制的,快樂痛苦或是溫柔憤怒都留了餘地,沒有走到極端。  

    海雲道:你居然聽得懂這古典鋼琴曲?

    向輝道:以前也不懂,只是今晚聽了姐姐彈琴,忽然就明白了。

    海雲終於能看著他了道:真是難得,我所以喜歡巴赫,就是因為他的激情隱於嫻靜,如田園般清明敦厚。其實除了這首BW826,他還有很多好聽的鋼琴曲,你記得日本電影《生死戀》嗎?主題音樂就是巴赫的一首創意曲。

    海凌收拾好衣服從屋裡走出來,見海雲還在跟向輝說著鋼琴的話題,她有些吃驚,從未見海雲與陌生人說過這麼多話,於是調侃道:你們還挺有共同語言的。

    海雲見她拿了東西要離開的樣子,有些著急,口氣里含著哀求道:留下來住一晚上吧。

    海凌斷然道:我有案子必須回去,錢交給你,說著遞過去一個信封。

    當著向輝的面,海雲有些不好意思道:每個月的薪水都拿回來了,你自己怎麼辦。

    海凌道:你別羅嗦,照顧好媽媽就行。

    海雲張了張嘴還要說什麼,海凌已轉向向輝道:我們走吧。

    黑戒指 (06)(3)

    向輝的臉色有些難看,勉強應了句:好吧。然後又真誠地對海雲道:姐姐,有時間我還來聽你彈鋼琴。  

    黑戒指 (07)(1)

    從海凌家出來,一直到乘上有軌電車,向輝都沒有說話,海凌知道他是在為海雲打報不平,於是逗他道:應該留你在姐姐那裡多聊一會兒鋼琴。

    向輝道:她是你姐姐,為什麼對她那麼凶?

    海凌剛要脫口而出:小孩子別管大人的事情,見向輝緊緊繃著臉,看來真的生氣了,趕緊又咽了回去。

    向輝接著道:海雲姐姐多好,沉靜溫柔,還會彈那麼好聽的鋼琴,可是你卻總是對她兇巴巴的,難道當了警察就比她高出一籌。

    聽向輝這麼說,海凌有些急了道:你不知道我們家裡的事情。

    向輝道:我怎麼不知道,你媽媽病得那麼重,你去看過她幾次,更不要說照顧了,都是你姐姐在忙裡忙外,你還對她那麼凶。

    海凌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反駁,又氣又急道:一口一個姐姐,叫得那麼親切,你去幫她算了。

    向輝道:她比我大了許多,當然是姐姐。

    海凌想起了小時侯媽媽和海雲對她的冷漠,忽然覺得異常委屈,眼裡湧出了淚道:你為什麼不替我想想,沒有原因怎會這樣,難道你覺得我是無情無義的人。說完將臉轉向暗處,盡力克制著情緒。

    向輝不再說話了,海凌儘管不看他,也能感到向輝已軟了下來,她依然沒有回頭,固執地看著窗外。夜色已經深黑,隱去了外面的景色,窗玻璃上只有車裡的一廂燈火,她又想起了那個夢,出走的父親背著小號上了火車,只留給她一個沒有任何內容的背影。多少年來,他思念父親寬闊的胸懷曾為她阻擋洶湧的海浪,可是他為什麼要出走,如此狠心地拋棄了她,這一切到底都是為了什麼,難道生活本身就是不可理喻的,沒有什麼應該和不應該,出乎意料的人和出乎意料的事隨處可見,隱藏了原因的答案就象這深黑的夜色,根本無處可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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