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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勝沒有回答,只說:這麼晚了,還讓你等著。
傅明安將他們讓進屋裡道:多晚都不怕,退休後每天只剩下了寂寞,巴不得你們來。
雷勝輕車熟路找來三個杯子,倒了熱茶放在茶几上,看起來他是這裡的常客。海凌此時有些恢復了知覺,坐在沙發上冷得發抖,傅明安站起身摸了摸她的衣服道:穿得太少,低頭又看見她被海水打濕的褲腳和鞋子,心疼道:女孩子家會招病的。
海凌不好意思道:傅叔,沒事的,我沒有那麼嬌氣。
傅明安道:那不行,到樓上我兒子的房間,他沒在家,我找條褲子你換上。
海凌更不好意思了,雷勝道:去吧,衣服浸了海水,再漚一個晚上,明天還不得去醫院。
海凌只好站起身隨傅明安上了樓,傅明安從樓梯口旁邊的柜子里,找了條新式制服棉褲遞給海凌,她接過來感到有些奇怪,於是道:傅叔,你都退休了,還發新式制服?
傅明安道:這是我兒子的。
海凌吃驚道:你兒子也是警察?
傅明安笑著點了點頭道:你快進屋換上吧,濕衣服搭在暖氣上,走的時候別忘了帶上,說完便下了樓。
海凌抱著棉褲猶豫了片刻,這樣進一個陌生男人的房間,讓她感到冒昧,可是一想到傅明安的熱情,又覺得盛情難卻,於是推開了屋門。剛走進去她便愣住了,只見牆上掛了幾幅女孩子的畫像,有素描的頭像,還有一幅是油畫,在鉛灰色的天空下,穿著艷黃色風雪衣的女孩,面對波濤洶湧的藍色大海,留下了一個長發飄飄的背影。海凌糊塗了,呆了半天才想明白,畫上的女孩應該是自己。寫字檯上傅明安和向輝的合影正微笑地注視著她,顯然那個時候向輝還小,剛剛發育的少年,英俊的臉上有著無盡的羞澀。她再低頭看看手中棉褲的尺碼,180,96A,這是再熟悉不過的號碼,每到換季發新制服的時候,海凌從裝備處領回衣服,發給大家的時候就會喊:180,96A,向輝。她換上了向輝的棉褲,心裡暖暖的,情緒也漸漸恢復了正常,站在那幅油畫前許久許久……
當海凌走下樓時,雷勝和傅明安正在談著案子,雷勝示意她坐下,繼續與傅明安說道:我看這個案子很可能與翟俊亮和天豪公司有關,據菲勒公司提供的情況分析,他是想徹底將菲勒趕出英納市的貨運市場,達到獨霸國際業務的目的。
傅明安道:我出炮台山倉庫現場的時候,就覺得這個案子不像一般的盜竊案,現在看來事情很複雜。我要提醒你,天豪公司在英納市很有些勢力,翟俊亮其人也不象我們了解的那麼簡單,這個案子辦起來可能要受些干擾,並且壓力也會很大。
雷勝用力吸了一口煙道:他原名叫翟馬力,以前有過複雜的案底,我就不信會有領導替這種人說話。
傅明安道:如果證據確鑿,誰也不會冒這個險,就看你如何在辦案的過程中,排除干擾做好周旋,否則的話,會攪得你案子辦不成,還給自己惹下一身麻煩。說完嘆了口氣又道:現在辦案不同於我們那個時代,最大的挑戰是來自各方的干擾太複雜,處理不好會直接影響偵破工作的進展。
雷勝一拳砸在茶几上道:朗朗乾坤下,難道就沒有公理?
傅明安道:你又來了,都快奔五十的人了,什麼時候才能改改你這急性子,老雷啊……辦案抓捕你是人尖一個,就是沒有處理好各方關係的耐心。
海凌聽到這裡,突然插話道:政委有耐心處理好各方關係,案子為什麼不交給他。
傅明安被海凌的話逗笑了道:你這孩子講話倒夠嚼木頭。
海凌道:雷隊自從接了這個案子,風裡雨里,睡過幾個覺,吃過幾頓飯,卻落得鄭局長批,李局長訓,旁邊還有個政委天天揚沙子,惟恐天下不亂。
雷勝攔下她的話頭道:不能這麼說,我出差去鏟子灣金礦時,家裡的又鬧到刑警隊,還多虧他做了工作,否則逼我簽字離婚,可就麻煩了。
傅明安道:老雷啊,她這麼大年齡了,還無原則地鬧,到什麼時候算個完,你為什麼還要拖下去。
雷勝低下了頭,半天深深嘆了口氣道:男男明年考大學,這個時候怎能讓她沒有了父親,孩子長這麼大,我關心照顧的很少,如今只能為她做這點事了……說到這裡,他的眼圈有些紅,又從煙盒裡咬出一支煙點燃了,低著頭用力吸起來。
黑戒指 (14)(2)
海凌看著他,心裡陣陣酸楚,只好端起杯子喝了幾口水掩飾著。三個人沉默了半天,雷勝看了看表道:快十一點了,我們該回去了,說著站起了身。
傅明安道:我也不留你們了,回去好好休息。接著又自言自語道:向輝這孩子今天怎麼回事,這麼晚了還不回來。
雷勝道:我給他們放了假,大概是跟駱斌和濤子玩去了,你不用擔心,有駱斌在不會出什麼事。
傅明安將他們送出了門,橘黃的廊燈下,小院顯得寂靜而幽雅,海凌不禁道:傅叔,夏天的時候這裡一定很美吧。
傅明安道:你是說這些花?那是向輝媽媽在的時候種的,你若是喜歡,等明年開的時候,叔給你剪。
三個人正說著話,向輝推開院門趔趄著走進來,褲子上沾了很多塵土,滿嘴的酒氣,手裡還拿了一聽啤酒。傅明安看到他這付模樣,既吃驚又憤怒,大吼了一聲:向輝。這一喊嚇了他一跳,險些摔倒了,身子控制不住搖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