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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埃勒里說,“除了發生在這枚郵票上特殊的錯誤,我承認它的確有些令人不解之處外,在這樁生意上我還沒看出什麼古怪之處。”
“呃,”麥高文摩擦他的鼻子,“我不知道,你看……”
“會不會是假貨?或是膺品,諸如此類。對我來說,要偽造一個這樣的郵票,似乎再容易不過。”
“不會的!”麥高文微笑地說,“這毋庸置疑是真品,有明確的時間和發行地的可辨識的特徵,我檢查過這張福州郵票上的特徵,結果我很滿意。實際上也不太可能偽造,同時瓦吉安曾做過保證,而他是個專家,這個紙張、設計、齒孔大小……都沒有問題,我可以擔保,不會是偽造的。”
“那你——”埃勒里不解地說,“你有什麼不安的?”
“郵票的來源。”
“來源?”
麥高文起身,轉身面對壁爐:“事情有點奇怪,我很自然會想知道瓦吉安從哪裡弄到這張福州郵票。通常持有珍稀郵票的人,會儘可能以此來證實郵票的真實性,但是瓦吉安並沒有說!”
“噢!”埃勒里若有所思地說。
“你知道嗎?關於他從哪裡得到的,他絕口不提。”
“你所得到的印象是:他真的不知道,還是他知道但是不肯說?”
“他知道,一定知道,我覺得他是從中代理,所以讓我很不舒服。”
“為什麼?”
麥高文轉身,他巨大的身軀背對著壁爐里微弱的火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慢慢地說,“但是我就是感到不舒服,好像有什麼事情不太對勁……”
“你覺得,”埃勒里低聲說,“它可能是偷來的?這使你感到不安?”
“不,不!瓦吉安是個正派人,他也保證這郵票不是偷來的——我直截了當地問過他。事實上,他被激怒了,我確定他當時說的是實話。他問我為什麼我一定要知道這張郵票的來源,他說我從來沒有這麼‘挑剔’。他說得很對,我從來沒見過他那樣說話,非常無禮的,真的。但是,我猜他私下對他手上的這件棘手貨也很惱火……他解釋說,他之所以打電話給我,是因為他知道我是這類郵票最大的收藏家。”
“我希望我能從中發現點兒什麼,”埃勒里憂鬱地說,然後他笑著看著這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但是我沒有。”
“我想我生性如此,”麥高文聳聳肩低聲說,“過于謹慎,可是你也知道我的狀況,的確有些事不大對勁——顛倒!倒置是可惡的兇手留下來的唯一線索……”他皺了皺眉,“這筆交易也是確有些古怪之處。”
“你今天一早上情緒似乎不好,”埃勒里嘲笑著說,“還是你向來這么小心?到底是怎麼了?”
“你得先了解瓦吉安之後再對整件事做評估。他是個誠懇正派的人——但是他是亞美尼亞人,天生會做生意。你必須懂得如何向瓦吉安買東西。他經常開很高的價錢,所以必須跟他討價還價,什麼時候我照他開的價錢買貨,我已經記不得了。”麥高文慢慢地說,“這次,他開了價而且完全拒絕降價,所以我必須按他開的價付錢。”
“哦,”埃勒里慢慢地說,“不同之處在此。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麼我想這個人是作為某人的代理人活動,而那個人也已經定好這張郵票的售價。我想,還加上佣金。”
“你真的這麼認為?”
“錯不了。”
“唉,”麥高文嘆口氣說,“我猜,在這樁交易里我已經變成一個老女人。但是我覺得我應該和某個人談談這些,我這樣做對嗎?”
“到目前為止,我認為,你是對的,”埃勒里友好地說,然後他站起來在菸灰缸里把煙按熄,“還有,你介不介意替我引介瓦吉安,麥高文?這肯定不會妨礙把事情搞清。”
“你認為……”
埃勒里聳聳肩說:“這裡我唯一不喜歡的東西,就是巧合,我最痛恨巧合的。”
阿弗多·瓦吉安開的這家小店,位於東四十一街上,布滿灰塵的櫥窗里放滿了郵票卡。他們走進去,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家窄小的店中,店裡有一個舊玻璃櫃檯,裡面同樣放有類似的郵票卡。一個舊式的保險鐵櫃在櫃檯後面。
瓦吉安是位瘦高個子的人,一張楞角分明的臉、長睫毛下一雙漂亮的黑眼睛。他的動作既敏捷又專業,熟練敏感的手指像藝術家的手。他正在櫃檯後面忙著,櫃檯外有另外一個衣衫檻褸的老先生,正拿著本子按編號找郵票。當他們進門時,瓦吉安掃了麥高文一眼,說道:“呃,麥高文先生,怎麼了?”然後他用眼角看了看埃勒里,隨即又轉開了。
“噢,沒事,”麥高文生硬地說,“我回到你這裡只是想給你介紹一個我的朋友,你先忙,我們可以等你。”
“好!”瓦吉安說,轉回去繼續和老先生說話。
當瓦吉安在為他的客人服務時,埃勒里趁機打量他。他用的鎳制鉗子好像是有生命似的,看他把貼郵票用的透明膠水紙從郵票背後撕下來真是一種享受,他幹活幹得如此穩重。埃勒里認為,他是個大陸型的狄更斯小說中的人物,這家店、這個人、這些郵票都散發出一股陳腐的味道,像《老古玩店》中流露出的懷舊氣息,讓書呆子感慨嘆息。當埃勒里看著這一張小小五彩的紙片被放進裝郵票卡袋裡時,他竟然被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