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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暗自咒罵自己像個膽小的笨蛋,然後大膽走近黑暗的牆邊,他記得那兒有個開關。胡亂摸索一番後,他找到了,一按,整個門廳驟然亮了。他很快打量通往起居室那扇門的方向,旋即把燈關上。突然他一個不小心被地上的墊子絆了個踉蹌,他猛力揮動雙臂才保持住平衡。最後,他還是到達目的地,打開門,溜進起居室。
靠著對街飯店閃爍的霓虹燈,他找到通往臥室的門,徑直向它走去。
門半開著,他探出頭,屏息,沒有任何動靜。他進了房間,把身後的門關上。
“目前為止還不錯,”他對自己說,在黑暗中咧嘴一笑,“也許我忽略自己溜門撬鎖的天賦了,現在,那該死的開關在哪裡?”他在晦暗的光線里四處摸索,“啊?在這裡啊!”他咕噥著,伸出手要開。
但是他的手在半空中凝住了,同時一陣刺痛爬上他的脊背,腦中瞬時千頭萬緒。但是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屏住呼吸。
有人己經打開前門,沒錯,他聽見久沒上油的門栓吱吱作響。
所有的念頭只化成一個動作,他立刻收回手臂,就像腳上長了輪子似的,他很快地躲到一片日本絲綢的屏風後面,那是他方才在摸索開關時無意間發現的。找到藏身的處所後,他立刻屏氣凝神蹲低身子。
在他聽見臥室門把被轉動,發出金屬刺耳的聲響之前,時間好像靜止不動了。他也聽見鞋子刮過門檻的聲音,有人大口喘氣呼吸。然後金屬聲又傳來,那個人像潛行野獸般把門關上。
埃勒里睜大雙眼,試圖從兩扇日式絲綢屏風之間的縫隙往外看。很奇怪,他的鼻子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好像來自女人肌膚上的香味。不多久他就完全明白了,這香味早在那隻潛行的野獸闖入之前,甚至在他自己進來之前就有了。那是來自艾倫·盧埃斯……他的瞳孔因身處黑暗中而放大,開始看清那個人的樣子。那是個男人,他臉上的皮膚在房間的昏暗中發著微光。
男人的動作敏捷但緊張,頭左右張望,呼吸嘶啞像在吸泣。
他抓住一個造型優雅時髦的矮梳妝檯,開始用力猛拉,把抽屜拉開,顯然他完全不在乎他製造出劈劈啪啪的聲音。
埃勒里踮著腳,無聲無息從屏風背後走過厚厚的中國地毯,沿著牆躡手躡腳走到門口。他伸出手,愉快舒緩地說:“哈囉!”同時按下電燈的開關。
潛行人像老虎般地轉過身來眨著眼沉默著。在明亮的燈光下,埃勒里一眼就認出那男人習慣豎起大衣衣領的特徵——又是唐納德·科克。
他們長久地彼此打量,好像無法把視線從對方身上移開,更像是不能相信雙眼所見到的。他們都因震驚而說不出話。
“好,好,”埃勒里終於開口,他輕鬆地吸了口氣,朝愣在那裡的年輕人走了幾步,“你真的是到處活動啊,科克?這種老套的夜間拜訪是什麼意思?”
唐納德突然完全放鬆了,似乎他片刻都無法再承受這樣緊張的壓力。他在靠近的一張絲絨座椅上坐下來,拿出煙盒,點上一根煙。
“好吧,”他發出短促而絕望的笑聲,“我在這裡,當場逮捕我吧!奎因——由你來,或其他的人都可以。”
“命中注定,”埃勒里低聲說,“是你命好,年輕小伙子,更魯莽的警察可能會——會怎麼做?對了——狠狠揍你一拳,再問你問題。你太走運了,要不是我的胃敏感,沒有帶槍的習慣……可真是個壞習慣。科克!夜探淑女的閨房,你在自找麻煩。”
埃勒里舒舒服服地在科克對面一把黑貂皮的長椅上坐下來。他拿出自己的煙盒,心不在焉地掏了一根煙,點著。
兩人沉思著抽菸,沉默了一段時間,彼此凝視誰也沒有低下眼皮。
埃勒里咽下一口煙說:“我為失眠所苦,你呢?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科克嘆了口氣:“繼續說啊。”
埃勒里慢條斯理地說:“你不想講?”
年輕的科克勉強笑了笑:“很奇怪,此刻我一點也沒有談話的心情。”
“我很奇怪,我想談。平和的氣氛,兩個聰明的年輕人獨處,抽著煙——最完美的聊天氣氛,科克。我常這麼說——當然是最獨到的看法——美國人需要的其實不是五分錢一根的好雪茄,要的是那些受文明影響的瞎扯閒聊。你不想變得文明點,你這個不開化的傢伙?”
年輕的出版商從鼻孔中噴出煙來,然後他突然傾身向前,胳膊肘抵住膝蓋:“你在耍我,奎因,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要問你,”埃勒里聲音乾澀,“還是同樣的問題。”
“說清楚點!”
“好,看來我得說得更專業些。剛剛,你在艾倫·塞維爾小姐的梳妝檯里到底找什麼?”
“我不會告訴你,而且我不會改變——”科克堅定地說,眼中閃過挑戰的光。
“可惜,”埃勒里說,“我好像已經失去說服力了。”之後是一段長時間含蓄的沉默。
“我想,”科克終於開口了,眼睛看著小地毯,“你會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