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通往餐廳的門打開,苗條碩長的瑪賽拉出現,後面跟著管家赫比爾。赫比爾推了一個活動推車,一個大盤子上放滿了凝著霧氣裝著酒的杯子……科克低聲道歉,站起來:“我需要喝兩杯!”他快窒息了,赫比爾正在為女士們服務。
“兒子啊!你得承認這是今天晚上第一件合理的事。”科克博士叫道,很快地轉動他的輪椅到推車旁,“赫比爾,給我一杯他媽的雞尾酒!”
“爸爸!”瑪賽拉趨前說,“安吉尼醫師說……”
“不要提安吉尼醫師!”
雞尾酒微微激起一點愉快氣息,老先生那瘦削的雙頰泛起紅光,他的憤世嫉俗也變得可愛了。他公然的依著盧埃斯小姐,她低沉沙啞地笑了起來。埃勒里從酒杯上抬起頭來,他從瑪賽拉的臉上捕捉到一絲厭惡的表情,甚至麥高文仿佛似乎也很不滿。科克一個人茫然地站在一旁,他渾然不覺地一口氣喝乾他的第四杯雞尾酒。他也完全忘了他仍然穿著平常的衣服——粗粗的斜呢衫,和其他衣著光鮮黑白分明的三個人相較之下黯然失色。
赫比爾不見了。
門被打開,出現奎因警官瘦削的身型和他身後一位黝黑、穿著國外剪裁的晚宴服、體型粗壯的男士,這位新來的人長著發亮的黑眼睛,薄嘴唇上蓄著灰褐色的唇髭。
“請問,”警官好奇地看著這群正在喝酒的男男女女,“這是菲里克斯·伯爾尼先生嗎?”
黝黑的男士生氣地說:“我已經告訴過你了!科克,告訴這個白痴我是誰。”
警官精明的雙眼從科克掃到埃勒里,他在埃勒里的眼中看到不贊成的神色,眨了眨。一分鐘後他便突然消失,就像他出現時一樣突然,剩下伯爾尼張口結舌站在那兒。
“歡迎回來,伯爾尼!”科克疲倦地說,“譚波小姐,讓我來給你介紹……”
“晚餐預備好了!”淡淡的英國口音忽然響起,他們全轉過頭去,看見赫比爾正僵硬地站在通往餐廳的門口。
第六章八人晚宴
埃勒里發現自己在這張橢圓長桌的坐席上被安排在科克和譚波小姐之間,科克位於他的右邊。斜對角是伯爾尼,他聰明的臉上眉頭緊皺。瑪賽拉和麥高文坐在一起,盧埃斯小姐和科克博士坐在桌子的上首,他們是八個人當中難得的兩個開心的人。
瘦骨嶙峋的老紳士在現已離去的狄弗西小姐的幫忙下入座。他像個中古騎士一樣,對貴婦竭盡全力的頻獻殷勤。他那冷峻的雙眼已被盧埃斯小姐年輕的熱情所吸引,他沉醉在她迷人的風采中。
埃勒里斷定,這個女人是個謎。她的笑聲沙啞,牙齒潔白閃光;她以手掩口,和老先生竊竊私語;她滿不在乎地、嫻熟地應付老先生俏皮的玩笑,說明她是風月場上的老手……她的表情中流露出某種不愉快的基調,她的雙眼始終沒有鬆懈,閃著機警的光芒。她為什麼在這裡?像是長賽樂酒店的半永久居民。而據埃勒里所知,她在兩個月之前才搬進酒店的。從他們的交談中埃勒里也得知在她到長賽樂之前,並不認識科克家任何人。而伯爾尼,顯然是初次見到她,他看得出她不是紐約本地人,伶俐的口齒帶有一股歐陸風情。談笑風生聊著維也納、安提伯角、憂鬱石窟和達菲耶索萊。
他仔細觀察她發亮的臉孔和科克的神情。這個年輕人極度不安,幾乎沒有把視線從他父親身上移開過。
在埃勒里左側嬌小的譚波小姐平靜地用餐,她的雙眼隱藏在又長又黑的睫毛之後。
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提到這件謀殺案,晚餐大部分時間都索然無味。
晚餐之前,菲里克斯·伯爾尼做了一個客套的道歉——非常坦白的致歉。他“被耽誤”了;他很“抱歉”;他早上才抵達,很顯然的,是“私事”占了他“一整天”。對於譚波小姐,他是不冷不熱地說:她是唐納德·科克的新發現。他從沒見過她,也沒讀過她的手稿。他語氣中帶著諷刺,似乎要把這一重大的檢驗責任丟給他的合伙人承擔。
在上完湯後,伯爾尼忽然開始大吐苦水:“我不知道為什麼每個人對走廊對面發生那件恐怖的事情都隻字不提,很神秘嗎,唐納德?我一出電梯就被一些笨蛋給攔住,還要我乖乖接受他們的再三盤查。”
所有的交談都戛然而止,溫暖的火光從科克博士的眼中褪去;盧埃斯小姐扳起面孔;喬·譚波的睫毛卷了起來;麥高文皺著眉頭;瑪賽拉咬著下唇;唐納德·科克的臉色慘白;而埃勒里則感到全身肌肉緊張。
“為什麼要提這些呢?”科克喃喃道,“把今晚的氣氛整個給破壞了,菲里克斯,我想假如你……”
伯爾尼的黑眼珠掃過餐桌上每一個人:“事情一定不像看起來那麼簡單,為什麼那個火冒三丈的老警官把我拖進接待室,扯開床單給我看張死人的臉呢?”
“他真的這麼……做了?”瑪賽拉結結巴巴地問。
埃勒里輕快地說:“那個發火的老警官,伯爾尼先生,是我的父親。你不能譴責他,你知道,那是他的職責所在,他正在試圖辨認死者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