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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很充裕,不用著急,就算是在深夜,遺囑宣讀儀式也可以舉行,一路上你也累了,我們休息一個小時再走。
我不想讓一個剛剛喪夫的女人等待,可是辛苦開車的人並不是我,況且說實在的,我的確有些累。
環視一周,我發現這件酒館裡的客人都穿著同樣的衣服,而這套衣服也正是我見過的。沒錯,在貝克街的酒吧里,所有事情開始的那一天,那位請我喝酒的水手,也是穿著這樣一件普魯士藍的夾克。出於好奇,我向澤多問道:
英國的水手都穿成這樣的嗎?
他回過頭看了幾眼說:
應該不是,可能是同一艘船上的水手吧,我聽說每艘船都有自己的水手服,因為船上的水手是經常更換的,所以只能靠衣服來區分是否為自己人。
原來是這樣。我剛想起身去問問他們認不認識那個請我喝酒的人,澤多就又開腔了:
可是水手不是應該都穿著水手服的嗎?像這樣把夾克衫做成統一服裝的情況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要不要我去問問看?
我表示感謝之後,澤多便站起來走過去與其中的一位交談。酒館裡到處都充滿了歡笑聲,我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只看到那個船員伸手指了指吧檯的方向,澤多便點頭致謝走了回來。
我知道了!
他一邊坐下來一邊說:
他們都是在這附近靠港的船員,但並不是同一艘船上的。那件夾克衫是這間酒吧提供的,因為水手們通常都不會準備在陸地上穿的衣服,老闆以前也是船員,他想到這一點便訂做了一批樣子相同的衣服。
原來是這樣,那你知道這衣服出售或是出租嗎?
應該不會,就只是在這家店裡穿得吧,你有興趣?
不,只是問問而已,因為曾經看到一個朋友穿過同樣的衣服。
你可以去酒館老闆那裡問問看,他就在吧檯裡面。
我留下澤多,一個人走到吧檯的地方找了個高腳椅坐了下來。老闆看到有人便走過來招呼:
要點什麼,這裡有全世界各地的名酒,都是船員們帶回來的,保證新鮮。
不是,我想打聽一點事情。
說吧,是想問天氣,還是風向?
我想問問你們這裡的衣服。
哦,你冷嗎,我可以拿一件給你,結帳的時候還給我就好了。
可以出售嗎?
老闆聽到這裡搖搖頭說:
我們不出售,只有熟客借走過幾件。
就是了,我有一位朋友曾經穿過你們這裡的衣服,我想知道你認不認識一個手臂上有三叉戟刺青的人。
老闆突然大笑了起來,我旁邊的一位水手更是笑得把嘴裡的啤酒噴得滿桌子都是。
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這時,邊上的那人放下酒杯,走了過來,突然在我面前捲起袖子,亮出手臂上的三叉戟刺青,之後又晃晃悠悠地走回座位上去。
看見了,這裡大部分的人,手臂上都有三叉戟,這是對海神的崇拜。
這下難辦了,在外國人眼裡,所有的中國人幾乎都是一個樣子的,同樣,在我的眼裡,也很難區分兩個白人的差別。
那你有借衣服人的聯繫方式嗎?
那倒沒有,他們都是水手,飄忽不定的,那人欠你的錢嗎?這麼著急。
並不是,他有東西忘在我這裡了。很貴重,所以我急於找到還給他。
不知道是否我“拾金不昧”的精神感動了他,老闆點點頭說:
聯繫方式什麼的我並不知道,這兒有一份借衣服人的名單,你要的話,可以拿去抄一份兒。
那太謝謝了。
名單上一共有七個人,記錄了他們的名字,借衣服的日期,和當時所在船支的名稱與編號。我一一抄下來之後,收到上衣口袋裡,並建議澤多提早起程。
的確就像澤多說的那樣,開往愛丁堡的路上天氣是越來越冷。我穿著新買的外衣縮坐在副駕駛倉,整個路上我沒有說過一句話。離原定的回程日期就只剩下兩天的時間了,這兩天裡我要回到沃金洗刷罪名,再設法找到請我喝酒的人要回東西,想想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看來我的英國之旅要延長一段時日了。
愛丁堡給我的感覺應該是一個古風與自然相結合的聖地,我不止一次地聽到歐洲人是如何地誇讚它的華麗。然而親眼所見之後,我並沒有被其感動,美麗是的確,但再歷史悠久的城市也需要發展,這就是必然的文明污染。行駛在王子街上,眼前景色所給我的感覺就像是看著一位穿著西裝的西澤大帝,兩者之間生硬地共存著。威嚴華貴的古堡式建築紀錄了多少風雨,多少戰火和多少榮耀,而古堡的底層則在經營著現代的快餐店。
這就是愛丁堡的特色,想看它的現在就低著頭,歷史則抬起頭。這是個上下分層的城市。
澤多一面按下車窗,一面對我說。我照著他說的抬了抬頭,不由地感嘆道:
的確,很特別。上面真的很美。
對,其實很多歐洲城市都是這樣。就和歐洲的人一樣,上面穿的各具其色,而下面全都是一樣的牛仔褲。
我聽到笑了起來,並看了看車上的電子表:
我們直接去?還是在外面吃點東西。
直接去吧,我在利物浦和夫人通過電話,告訴她我們的行程,她會準備晚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