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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我因為思考問題而行動有些恍惚的話,我或許要一輩子都背著一個人命案了。
到達三樓的時候,我一邊想著提琴手的事情,一邊來到走廊的盡頭,推開門之後我才反應過來這是209 房,而我登記的是隔壁208 房,這是我從前住過的房間。正在我要轉身出去的時候,無意間瞄到了床邊的小柜子,菸灰缸很乾淨,上面還有一盒火柴,遙控器擺在適當的位子上,下面的格子裡,兩雙拖鞋整齊地放在一次性袋子裡。我躡手躡腳地走到衛生間,兩個刷牙杯上沒有指紋,洗漱台上沒有牙刷。總總跡象表明,這是一間無人入住的房間,既然是這樣,那為什麼不讓我住進這個房間呢?這個問題並不難解釋,從衛生間出來,房間的擺設就一目了然了,幾秒鐘之後,我的腳下傳出一絲寒意,全身都在顫抖著。眼前的一切和幾個月前的景象很相似,但相似永遠都只是相似,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瞬息之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可以移動的除了被害者的屍體之外,還有案發現場。
一直以來,我都認為是作案人將酒吧夥計殺害之後,移屍到沃金的。現在才知道,他根本就是死在那裡,而案發現場之所以能採集到我的指紋,是因為原本在K旅店209 房間的家具,全部被搬運到沃金去了。這也就解釋了當天我差一點從樓梯上摔下來的時候,那對旅行的情侶為什麼會對老闆大肆抱怨,他們所說的噪音,正是當時旅店老闆搬動家具的聲音。如此說來,第一個嫌疑人就非旅店老闆莫屬了,我從新住進這裡,簡直就是自投羅網啊。
就在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門外傳來了“咯吱咯吱”的聲音,有人上來了,不會是老闆吧。我以最快的速度衝出209 房,關上房門剛剛走到自己房間門口的時候,就看見樓梯那邊旅店老闆拿著電水壺走過來了。
哦?還沒進去啊?
哦,不是,我有些餓了,想出去吃個晚飯。
原來如此,我剛剛響起來您的房間裡沒有燒熱水的水壺,這才給您送過來,是我考慮不周,抱歉了。
不不不,沒關係,反正我也很少喝熱水。
現在是冬天了,倫敦還在下雨,多少有些陰冷,水壺還是給您吧,小吧檯上有咖啡和茶包,冷的時候,喝一些,總有好處。
好的,那謝謝您了,交給我就好了。
還好他沒有懷疑什麼,放下水壺之後,我也只好佯裝要出去吃飯。出門前,我將所有東西都帶在身上,因為過一會兒,他勢必會進來搜查一番的。
我在唐人街的一家餐館裡強噎式地吃了一碗麵,沒辦法,我無法確定是否被人跟蹤。從現在開始,我已經無法自由活動了,更不能貿然地與澤多聯繫。如果現在離開旅店,很可能會被懷疑已經有所察覺,從而招來殺身之禍。眼下,要儘快想辦法聯繫到澤多,說明這邊的情況,好讓他想辦法救我。
唐人街位屬倫敦的市中心,周圍是商業街,所以網吧,郵局,這些設施都一應齊全,但我卻無法使用。一旦被人順線找去愛丁堡,那麼所有人都會陷入危險之中。我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寒風襲來,我將領子翻立起來,雙手插在口袋裡取暖。突然,我摸到了一個東西,拿出來看時,是澤多給我的信用卡,裡面還存有幾萬英鎊呢,或許,這東西可以救我一命。
我很自然地在三家分別以“S ”“O ”“S ”開頭的商店裡刷卡買了一些東西。如果澤多去查閱我的消費記錄,就會發現我的用意。但算一算現在還是月初,等到信用卡帳單寄到本家古堡,還至少需要二十天的時間,我可等不了這麼久。想著想著,看見路口處有許多人在排隊,走過去才知道,原來那裡設有一個自動提款機,這真是一個好東西。在英國,有一種叫“TOP-UP”的服務,就是方便手機用戶,可以通過提款機向自己的電話充值。我利用這一點,給澤多的電話充了五英鎊的話費,以他的智慧,應該會察覺出什麼吧。
做完了這些事情,也只有晚上八點鐘的光景,我並不想回去得太早,那裡目前是全世界最危險的地方了。
先生!
走到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突然有人叫住了我,回頭看時,是一名穿戴有些邋遢的中國青年人,手裡拿著一張五顏六色的宣傳單,我知道這是勤工儉學的留學生,如果不發完手裡的東西,是沒辦法回家的。
這是什麼?
我用漢語問道。
先生是中國人?這是前面那家戲院的打折券,只在本日有效。
有新的歌劇上演嗎?
是交響樂的義演,票房收入全都捐給無國界行醫會。
好的,謝謝你。
交響樂,也不錯,我還沒有聽過現場的交響樂演出,反正也不想回去太早,倒不如去欣賞一下這歐洲的特產。
檢查過我身上沒有攜帶錄音或錄像的設備之後,招待把我指引到樓上的一個位置坐下來。半小時之後,演出開始,我閉上眼睛,儘量使自己的神情放鬆,據說這樣才能更好地欣賞到交響樂的魔力。
悲痛,放任,歡快,沉重,雄偉和莊嚴,這些複雜的形容詞通過耳朵傳入我的大腦並在心靈的最深處產生一連串的迴響。一個小時之內,我完完全全地被這動人的天籟之音所吸引。仿佛自己只是一粒漂浮在空氣中的塵埃,裝不下煩惱,因為心中只有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