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我來介紹,這位是劉先生,這位是彼特先生的妻子肖本娜夫人。
我順著澤多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位年輕漂亮的貴婦正坐在對面的椅子上,身材苗條卻不失豐滿,白皙的皮膚,深陷的眼眶,在長長的黑色禮裝襯托之下,那笑容中略帶有一絲悲傷的味道。語氣很慢,很緩,像是溫溫柔柔地從嘴裡飄出來一般:
第一次見面,幸會。
我也想夫人行禮問好,接著聽澤多介紹第二位:
這位是琳恩小姐,是肖本娜夫人的妹妹。
這位小姐雖然比她姐姐少了一份貴氣,但勝在年輕漂亮有朝氣,圓圓的臉,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像是時尚雜誌中的美艷模特走出來一般。儘管如此,我卻對這位琳恩小姐感到極其的不舒服,因為她正死死地盯著我手中的鳶尾花箱。
琳恩,禮貌一點。
聽了肖本娜小姐的說話,琳恩像是從睡夢中驚醒一般,愣了一下之後,臉上的表情突然轉變成和藹可親的模樣,笑意融融地對我說:
初次見面,我第一次接觸東方男子,剛才失禮了,不好意思。
我點頭回禮,心裡卻並不能接受她的說辭。
這應該是貴族的禮節,他們在吃飯的時候不會交談,不會笑,咳嗽要用餐巾擋住嘴,甚至連刀叉的聲音都要儘量調節到最小分貝。我很是不習慣這種吃飯的方法,一頓下來,我只吃了一小塊煎鱈魚和一匙土豆沙拉。雖然吃得並不開心,但我能看得出他們為了歡迎我做了十足的準備。就像桌子上的那瓶紅酒——羅曼尼? 康蒂,這種年產不超過2000瓶的葡萄酒之王,就算是這樣的貴族家庭,也不會時不時拿出來飲用的。
用過晚飯的時候是快11點鐘的樣子,我奔走了一整天,從英國的南部跑到北部,身體的疲倦程度幾乎要達到爆發點了。我現在只想找個房間好好的睡上一覺,可是我的命運並沒有這麼好,我要趕快到我的房間洗個澡換身衣服,一個小時之後,要趕到議事間去參加遺囑宣讀儀式。雖然我對將要獲得的遺產並不感興趣,也打算隨即歸還給肖本娜小姐,但還是希望能快一些將這件事情處理完畢。再怎樣說,目前我也還是一名通緝犯,洗刷罪名之前我根本無法睡安穩。
晚飯後,我就已經找不到澤多了,當然也不想再去麻煩他,我知道一個小時後就要宣布遺囑,現在他要趕去準備具體事宜。離開用餐廳之前,我只是被告知我的房間在同層的六號客房,具體怎樣走我還不能確定,而我又不想因為這種瑣事去請教此時心情一定很複雜的肖本娜小姐,至於她的那個在吃飯時一直對我奇怪地微笑的妹妹,就更不願意去招惹了。
我提著鳶尾花箱,夾著澤多為我買的大衣,向三層更深的地方走去。
我還記得澤多向我介紹過,這層是餐廳,客房,上級用人房和管家房的所在。可這一路上,我卻並沒有遇到任何一位傭人,想必是這城堡里已經沒有什麼上級的傭人了。我一邊欣賞牆上的壁畫,一邊向前走去,走過一個拐角處,突然發現眼前出現了岔路,一條是向右,透過走廊上的燭光可以清晰地知道那邊便是客房區所在。使我感興趣的是另一條,那是在三級台階上的一條石磚路,上面並沒有鋪著地毯,牆壁上也沒有蠟燭和油畫,整體看來像是這城堡廢棄的一部分,已經長久沒有使用了。我好奇地探出頭向裡面看去,發現這石磚路的盡頭有一扇破舊的大鐵門,上面已經掛滿了灰塵。我想過去看個究竟,輕輕抬起左腳,還沒有落在第一級的台階上,突然就聽見後面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會塌的。
那聲音不大,語速也很緩慢,但是我的心裡卻沒緣由地涼了一下,回頭看過去,是一位個子很高,臉頰消瘦,頭髮和鬍子都已經白了,而目光卻是炯炯有神的老人。他一隻手拄著拐杖,另一隻手裡拿著一根長蠟燭。
老先生您好,您剛才說什麼?
我也是稍稍鼓了鼓勇氣才敢和這位面色莊嚴的老先生說話的。
會塌的。
會塌?為什麼,這古堡看起來很結實的樣子啊。
老人沒有說話,而是慢慢地抬起手中的拐杖,動作很緩,卻毫不費力,可能看出那拐杖對於這位老先生的行動來說,根本就幫不上什麼忙。拐杖停在半空,直指著深處那道鐵門。
你是對這門有興趣吧,它的鑰匙已經不在了。什麼時候丟的現在沒人知道。我只知道這門幾百年甚至上千年沒有開過了。這條路自然也沒有人走,你看看那裡,不是有一塊磚崩開了嗎,那是以前一個新來的女傭踩破的,她不知道路不能走了,一腳下去,磚就崩了。
那後來呢?
後來?哼!瘋了,當時就嚇得瘋了。連夜跑出去,後來就沒人知道她在哪裡了。從那時開始,這裡便掛著一條帘子,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就不在了,或許是拿去清洗了吧。你還要上去踩一踩嗎?
聽著這番說辭,我哪裡還有膽子去以身犯險,連忙退了幾步,並笑著對老先生說:
謝謝您啊,我不是要開門,是對這裡的結構很感興趣。
結構?
老先生又將拐杖指向另一條路的方向說:
從這裡一直走到盡頭,那裡的結構和這裡是對稱的,不過那是倉庫的位置,沒什麼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