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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政停住手裡的動作,看向關潔的眼神里罕見多了絲慌亂。
他試圖抓點東西補救現在的場面,眼神轉來轉去,最後落到床頭櫃的白玫瑰花束上。
他俯身,夠長手撈過床頭櫃的白玫瑰,舉起手遞給她,半是玩笑半是認真說:「我記得你最喜歡白玫瑰,我借花獻佛,送給你行不行?」
轟地一下,關潔只覺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了腦子。
大腦過度充血,弄得她喘不過氣。
她的肩膀、小腿不自覺發抖,心臟也跟著顫抖。
她全身僵硬地站在窗邊,她捂住嘴,眼神死死盯著祝政手裡純潔無瑕、乾淨嬌嫩的白玫瑰。
白玫瑰無罪,人卻惡貫滿盈。
她抬頭望著祝政從容的笑,望著他與白玫瑰同框的場景,只覺諷刺。
太諷刺,太諷刺,真的太諷刺了。
他是怎麼堂而皇之說出那句「我記得你最喜歡白玫瑰」的呢?
她的心一下跌落谷底,摔進深淵,摔成四分五裂,再也拼湊不起來。
委屈、怨恨、厭惡……數不清的情緒翻滾在她腦海,她睜大眼,眼淚不受控制地一顆一顆往下掉。
她胡亂抹了幾把臉,放聲大笑,笑到眼淚直流,笑到她蹲下身,蜷在牆角,捂住嘴,哭到泣不成聲。
祝政完全沒料到結果會這樣,他滿眼慌亂,匆匆忙忙掀開被子,赤著腳走到關潔身邊,試圖伸手抱她起來。
關潔巋然不動,無論祝政怎麼拉、怎麼扯,她都不動分毫。
她哭到鼻子眼淚一大把,哭聲絕望、悲涼。
祝政抱不起來,跟著蹲下身,拿著白玫瑰的大手貼近她的臉,磨出繭的指腹一點一點抹去關潔的眼淚。
關潔望著他的臉,再扭頭望著臉側的白玫瑰,猛地用力甩開祝政的手。
祝政猝不及防,被推開好幾步。
推開祝政,關潔氣急敗壞,往後躲了幾步。
她退到牆角,絕望地看了眼祝政,抬手使勁搓右臉頰,搓到臉皮泛紅,疼痛四處蔓延還不肯罷休。
祝政見狀,起身,扶著窗口,彎腰咳嗽好幾聲。
咳到差不多了,祝政站起身,重新抬腿一步一步朝她走近,他攤開雙手,試圖觸碰關潔,他緊了緊呼吸,言語安撫她:「關潔,你冷靜點,好不好?」
「你別過來!」關潔見他越走越近,急聲打斷祝政。
祝政立馬停住腳,不再往前走分毫。
關潔眼底滿是蒼涼,似北方的秋、北方的冬,枝葉掉落、草地枯萎、白茫茫的雪覆蓋所有路面。
她死死捂住嘴,埋著腦袋,不讓哭聲溢出來。
她眼睛通紅,血絲布滿整個眼球,額頭髮絲全被淚水打濕,貼在臉頰,樣子很是狼狽。
祝政聽到關潔慘烈的痛哭聲,看著關潔痛苦萬分的模樣,心臟痛到窒息。
他試圖安慰,卻無從下手,只能陪著她,陪著她哭、陪著她絕望。
病房剛開始還有斷斷續續的哭聲,到最後只剩死一樣的寂靜。
窗外天邊不知何時開了一道白光,白光順著縫隙,一點一點蔓延,最後撕成大口子,將所有黑暗吞噬。
關潔站得腿腳發麻,眼睛火辣刺痛。
她捧住臉,粗魯地抹了兩把眼淚,接著抬起腦袋,朝對面的祝政勉強扯了個嘴角。
她神情麻木地看著祝政,看著祝政手裡的白玫瑰,語調格外淡、格外平靜,她甚至笑著說:「祝政,我這輩子討厭的就是白玫瑰。」
「我討厭它的純潔無瑕,討厭它的乾淨,討厭它的一切。」
「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最愛的是白玫瑰呢?為什麼呢?為什麼啊?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愛它啊?」
「我明明這麼厭惡、這麼憎恨它。」
祝政瞳孔驟然一縮,望著關潔的眼神里充滿詫異、質疑。
對上關潔絕望的眼,祝政心口止不住的疼。
啪嗒一聲,白玫瑰掉在地上,摔落好幾片花瓣。
關潔看著地上的花,抬手擦了擦眼淚,繼續講:「你說諷不諷刺,都是玫瑰,我對白玫瑰厭惡透頂,卻愛紅玫瑰愛到骨子裡。」
祝政抓了把頭髮,滿臉無力:「……我不知道。關潔,我不知道你愛的是紅玫瑰。」
「你從來沒告訴我……你討厭白玫瑰。」
關潔闔了下單眼皮,吸了吸鼻子,盯著祝政的臉,笑問:「你給我機會嗎?」
「你哪次送的不是白玫瑰呢。15年、16年、17年到現在,你不是一直都送我白玫瑰嗎。」
「祝政,每次都是白玫瑰,沒有一次例外啊。」
「你知道嗎,我每次抱著那束白玫瑰,心都在滴血。我恨不得把它們一點點碾碎,然後扔進垃圾桶。」
關潔越說越難受。
她捂著胸口,克制住呼吸,一字一句說:「祝政……我的生日從來不是5.21,是4.21。我喜歡的紅玫瑰,不是白玫瑰。」
「我吃海鮮過敏,每次跟你吃完,我都會進醫院打針、輸液,嚴重點還會休克。」
「我是喜歡舒伯特,但是我只是喜歡他的經歷,對他的作品並沒有研究。」
說到這,關潔情緒突然不受控制地激動起來。
她咬緊牙關,指甲死起嵌入掌心,任由指甲磨破皮,溢出血絲。
她紅著眼,啞聲問:「祝政,為什麼啊,為什麼啊,為什麼你要這麼對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