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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國上下都在期待各個電視台的元旦晚會,期待主持人倒數一二三進入新的一年,期待新的一年可以萬事勝意、健康喜樂。
關潔來之前去了趟廣濟寺,她想給祝政求個平安符,以此保佑他平安無事。
只是走到寺門口,關潔望著那古樸、暗紅的寺門,忽然不敢踏門而入了。
她站在寺門口,遲遲未動,不肯進去,也不願走。
她抬頭望去,廟裡人山人海,全是欲望滿地的俗人。
她眼睜睜看著他們燒香焚紙、鞠躬作揖,然後默念阿彌陀佛,求佛保佑萬事萬物。
香客浩如煙海,抬頭低頭皆是腦袋,關潔剛想擠進人群,耳邊忽然響起祝政的聲音。
「求佛不如求己,拜神不如拜自己。」
轟地一下,關潔心中大神猛然碎了一地。
關潔驀然回首,以為回頭就能瞧見祝政,瞧見他叼著煙、吊兒郎當立在人群嘲笑她這病急亂投醫的樣子。
可她找遍所有角落都沒瞧見祝政的身影。
那一刻關潔失望透頂,眼裡滿是遺憾。
才明白,佛不渡他,神也沒救他。
—
探監室狹小空洞,只牆頂開了扇小天窗,天窗處,一束弱光緩緩從天窗打下,落在探監室的桌面、地面,構成明暗交接的兩面。
光影里,滿是細碎、多得數不清的灰塵。
關潔剛好坐在明處,而姍姍來遲的祝政,自動坐在暗處。
他倆面對面坐著,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好似劃了楚河漢界,你不見我,我也不見你。
有那麼一瞬間,關潔想,他們這樣界限分明到沒有交集,是不是再也沒有重逢時了。
以至於她見到人,她試圖將能說的、不能說的全說了個遍。
只是她沒料到,她見到的祝政,會是這樣的祝政。
這樣頹唐、落寞,又這樣狼狽不堪。
她至今記得,當天祝政戴著手銬、穿著統一規整的獄服走進探監室的模樣。
頭髮剃成光頭,下巴的胡茬也全冒了出來,看到她時,眼神滿是遲鈍、呆滯。
不知道有多少個日夜沒睡,他黑眼圈極重。人也瘦了不少,瘦得眼窩深陷,沒什麼精力說話。
關潔嘗試跟他說幾句話,祝政端坐在桌對面啞口無言。
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保持沉默,沒有任何回應,連一個眼神都不願遞給她。
關潔絕望,沉重地閉了閉眼,試探性地問他:「祝政,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祝政依舊緘口不言,不說分毫。
直到關潔提到周瑤,他才很淡地掀了眼皮。
那時的關潔尚且存著一兩分驕傲,見祝政這般差別對待,心裡緊繃的弦吧嗒一下斷裂,一股撲面而來、無法躲避的失望肆意圍向她。
她坐在椅子裡笑到不能自已,笑到最後,眼淚直流。
哭得太久,鼻涕眼淚流了她一手心。
哭完,關潔站起身,看了他好半天。
隨後用力吸了吸鼻子,止住眼淚,紅著眼眶,啞著嗓子強調:「祝政,我永遠不會活在別人的光影下,當一個沒有名字的替身。」
最後一分自尊,她敬自己滿腔熱忱、永不回頭。
祝政似乎被關潔的哭聲吵擾,抬起眼皮看了看淚流滿臉的關潔,祝政端坐一方,面色平穩交代:「你走吧,有多遠走多遠。別待在北京,這裡不適合你。」
「給你留了筆錢,密碼123456,卡在陳川那兒,你離開前記得找他拿。」
「別去折騰,我自願的,沒人逼迫我進來。」
關潔立馬淚崩,仰頭捂臉哭了好長一段時間。
祝政說完就走,不給關潔任何說話的機會。
探監時間結束,關潔走出探監室,人昏沉沉的,分不清東西南北,腦子裡只剩祝政那幾句話翻來覆去浮現。
她跟祝政的故事始於15年的春天,終於17年的冬天。
春去冬天,四季一如既往,唯獨人不復人。
從此山高路遠,再見已是陌路人。
—
回憶亂如麻,關潔自認不是悲春傷秋的人。
這兩個月卻一直陷入從前舊事不可自拔。
為此,她還發了一場高燒。
朱真事後第二天就回了出租屋,還找了裝修公司重新裝了一遍,將破舊的、摔壞的家具全換成新的。
關潔半夜發高燒燒到39度,朱真忙得火急火燎,又是打電話又是收拾行李。
等車到樓下,朱真咬牙背她下樓。到電梯都沒放下,一路背到車裡才肯放下。
路上,朱真又是測體溫又是拿白酒物理降溫,生怕關潔燒出事。
到醫院,關潔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醒來燒口乾舌燥,渾身酸軟無力。
抬頭掃了一圈周圍的環境,才發現在醫院,朱真累得夠嗆,人已經趴在床尾睡著了。
關潔沒吵醒朱真,自顧自坐起身,下床倒了杯熱水,仰頭一口氣喝完。
喝完水,關潔原地了幾分鐘,人有些無所適從。
看到手機擱置在床頭櫃,關潔撿起手機,查看時間才發現已經過了一天一夜。
手機里除了一個未接來電,沒什麼未讀信息。
陳川打過來的。
關潔盯了兩秒電話號碼,默默走到窗邊,指腹摁住那串紅色數字,重新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