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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趕到,周慧珍親眼瞧見院子裡的慘狀,壓根兒沒想過讓關潔賠償的事,只覺得這姑娘活得太累,希望她後半生能平安無事。
關潔一字不漏聽完,嘴唇咬住食指,忍住眼眶裡的熱淚,哽咽地說了聲謝謝。
周慧珍忙說不要客氣,還問了幾句關珍容的後續。
知道關珍容進了戒毒所,周慧珍又是嘆氣又是感慨,還安慰關潔不要太難過,她進去也不見得是件壞事。
關潔不想多提關珍容,隨便應付兩句便把事錯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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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政這一出事,很多後續都落在了陳川身上。
他醫院、酒吧、警察局、家裡幾頭跑,剛給祝政送來幾套換洗的衣服,現在又去警察局配合做調查。
張遠這一刀差點要了祝政的命,這事肯定不會這麼輕易過去。
陳川找了上海最好的律師打這場官司,律師叫周遠鴻,關潔之前跟他在醫院見過一面,周瑤的堂哥,也是祝政的大學好友。
周遠鴻得知祝政是因為一個女人弄成這樣,滿臉的不贊同。
到醫院探望祝政病情時,周遠鴻看到關潔,短暫遺忘自己的律師職責,朝關潔輕飄飄地說一句:「如果跟他談戀愛的人是我妹妹,她一定不會讓他躺在床上生死難卜。」
彼時關潔肩膀靠在門口的牆壁,赤/裸/裸迎上周遠鴻的質問,臉上只剩歉意、難堪。
離開前,周遠鴻用錄音記錄完這起事件的起因經過結果,胳膊夾住公文包,路過她時,交代兩句:「我會讓這個張遠以及他的小弟後半生都待在裡面反省。」
「你如果真的心疼他,就對他好點吧。」
關潔啞口無言,不知道如何回應周遠鴻。周遠鴻也沒指望關潔說出什麼好聽的話,沒等她回應,直接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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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政醒來已經接近天亮。
他睜開眼,第一眼瞧見的人便是關潔。
她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蜷著背,手裡捏著一支未點燃的煙,時不時抬手擦一下眼睛。
祝政看了好一會兒才看清她在擦眼淚。
她狀態很差,從出事到現在沒進一粒米、一滴水,整個人面色慘白,從頭到尾都狼狽。
眼神空洞、呆滯,像沒有生命的牽線木偶人。
祝政戴著氧氣罩,手背插著管子,周圍全被醫療儀器包裹,他嘗試出聲叫她,喉嚨卻像被什麼堵住了似的,怎麼也發不出音。
眼看關潔咬住嘴唇,雙手抱住腦袋,推開椅子,整個人不斷地往下滑。
祝政動了動包紮著紗布的右手,費力扯開氧氣罩、針管,掀開被子,忍著腰腹傳來的劇痛,慢慢坐起身,伸下腿,赤腳踩在冰冷的地板,慢慢靠近關潔。
他伸手拉起關潔的胳臂,將人從地上扯起來。
關潔猝不及防,抬頭對上祝政關切的目光,轟地一下,鼻子一酸,熱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順著祝政的拉扯站起身,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看向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祝政。
之前強忍的情緒突然在此刻崩潰、爆發,當著祝政的面,關潔忽然放聲大哭,嘴裡一個勁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祝政,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會這樣。」
「……我不敢報警嗚嗚嗚……橙橙才五歲,他們綁了她,還有惠珍姐,她從小照顧我,給我做飯、送水果……我真的不敢賭……」
「……我一點都不怕死……可是他們舉著手機、扒光我衣服那刻,我真的慌了……這比死更可怕……」
「但是……但是我沒想到……那一刀差點要了你的命……」
關潔哭到泣不成聲。
好似突找到一個發泄口,她可以肆無忌憚地跟傾訴,可以剝開自己的偽裝,可以完全信任地發泄情緒。
祝政望著眼前哭到鼻子眼淚一起流的關潔,忽然意識到,她也沒他想像的那麼堅強。
他扯了扯唇角,將她一把摟入懷裡,大手輕輕撫/摸她的後背,低聲安撫她:「別哭,我沒事。」
「再哭就快成淚人了。」
「你粉絲看到你哭得這麼丑,還會覺得你是仙女下凡?」
「別哭、別哭,我活得好好的,不會有事。」
祝政捧起關潔淚流滿面的臉,指腹一點點擦去她眼角的淚痕,俯下腰身,慢慢親上她蒼白的嘴唇。
嘴唇很冷,沒有一點溫度。
眼淚掉在嘴裡,一股子鹹味。
祝政大手托住她的脖子、耳朵,耐性十足地撬開她的唇齒,將她內心所有的不安、擔憂,通過這個久違的吻一點一點平息。
這個吻不帶絲毫情/欲,完完全全是為了安撫她。
他吻得很小心,像對待一件來之不易的珍品,拿在手裡,仔仔細細欣賞、觀察,最後將它珍之又珍。
關潔閉上眼,任由他的嘴唇落到她的額頭、眉眼、鼻尖、嘴唇、下巴,最後落到她脖子上駭人的手指印上。
他喘著粗氣,摟著她的細腰,下巴擱在她的肩膀,嘴唇落在她的耳垂,滾燙的氣息灑在她的後頸,像是在訴說無聲的情話。
夜色濃稠無邊,整座城都陷入無言的沉默中。
某醫院vip病房裡,一對男女在病床前相互摟/抱、接/吻,互相探知對方的體溫、心跳。
關潔緊繃的情緒終於得到鬆弛,這一吻結束,關潔全身無力,整個人直接癱睡在了病床旁的單人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