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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在考前給我複習,會給我劃重點,會在我大姨媽來的時候給我買熱水袋、衛/生/巾、會用手給我暖肚子,會帶我去看電影,會在你打籃球的時候脫下外套讓我抱著,會把我介紹給你的朋友。」
「我身體不好,你會陪我去醫院複查,會監督我吃藥,會督促我少做劇烈運動……」
「這麼說的話,你好像真的是個十佳好男友。但是,阿政,我有時候感覺……我接觸到的不是真的你。」
周瑤說到這兒,臉上閃過一絲迷惑、遺憾,她好像忽然卡殼,不知道怎麼繼續往下說。
祝政滾了滾喉結,垂低腦袋,目光落在周瑤身上,語調平緩、溫和問:「什麼叫不是真的我?」
「就是感覺吧。」周瑤搖搖頭,不太自信說,「大概是你對我太好了,好到我懷疑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這麼說顯得我有點矯情。但是我就是這麼想的。你從來沒在我面前發過脾氣,也沒抱怨過我作。我高中的女性朋友,看到我們談戀愛,總說你脾氣太好,好到我怎麼作你都會照單全收。」
「你也確實是這樣。」
「跟我談戀愛的日子,你從不跟其他女生曖昧,也不再去打遊戲、也不抽菸喝酒,每天大部分時間都花在我身上。」
「你好像照顧我很多很多,了解我的方方面面。可是……你從來沒想問過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你也不在意我討厭什麼。」
「你好像一直按照你的方式跟我談戀愛。模式很精確,可是像在做數學題,你只要解出答案就行,並不在意用什麼方式。」
「你在我面前就像個完美機器人,一個勁地對我好,你對我從來沒有負面情緒,沒有不滿。我一直以為你就是這樣的。直到有天晚自習下課,我看到你在樓梯跟人打電話,那時的你,滿臉陰沉,眼底全是怒氣,罵得對方接不上話。」
「我感覺……那才是真實的你,有血有肉的你。我以為你會向我展示這一面,可是沒有。第二天,你依舊是那個溫柔、體貼、專情的三好男友。」
「該怎麼講呢……這麼說吧,阿政,我覺得你從來沒有愛過我。你做這些好像只是因為你是我男朋友,而不是因為你喜歡我。」
祝政有些錯愕,他沒想到,周瑤是這樣想的。
他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又找不到合理的理由。
那年他高一,祝淮安將趙嫻送進精神病院,他被祝淮安要求做很多條條框框的事。
如果他不能完成,祝淮安就會吩咐精神病院那邊停止一周一次的探望。
他只能像個陀螺一樣,不停轉,不停轉,跟著祝淮安去各個酒局當他炫耀的工具,當他應酬的擺設。
他被馴服,被定義,被修正。
直到周瑤的出現,她像個太陽,照亮他的黑暗面,將他拉扯出來。
他承認,承認最開始曾想利用周瑤擺脫祝淮安給他的那些屈辱。
她喜歡他,他就變成她喜歡的樣子。
他允許她的步步接近,他接納她的熱情溫暖,他探知她的理想信條。
等時機成熟,他主動提出跟她做情侶。
他不算一個好人,但是在戀愛期間,依舊儘量滿足她的喜好,滿足她的自尊,滿足她的所有要求。
或許最開始沒有喜歡,但是相處那麼久,怎麼可能沒有心動。
只是他偽裝太久,連自己都忘了,什麼是喜歡。
他那時只覺得,她是他的責任。他占據她的身體,利用她的善心,理所應該對她負責。
再後來,祝淮安知道這事,強行讓他分手,連趙嫻也不答應。
逆反心理占據大腦,他想同祝淮安反抗到底。
卻沒想到,最先認輸的不是他,也不是祝淮安,而是周瑤。
那個夏天,他親眼目睹她哭著從精神病院跑出來。
沒幾天,就聽到她右手被人打斷,再也彈不了鋼琴的消息。
他這才知道,祝淮安動手了。
他跑去找她,卻被告知她們全家舉家遷移到了英國。
他不肯輕易認輸,訂機票去找她,想去看看她。
還沒看到人,就被她父親攔在病房門口,眼睜睜看著她父親跪在他面前,請求他饒過她。
他除了放棄、認輸,能怎麼辦呢。
周瑤讀懂祝政的表情,上前抱了抱他,主動說:「……其實你父親當年只是嚇唬嚇唬我,只是骨折,手並沒有斷。我爸太害怕了,擔心我再跟你有關聯,所以才說得那麼狠。」
「阿政,你不欠我的。要怪就怪我們太年輕了吧。」
「我這次回來,其實是聽到你父親已經去世,想回來看看你,想跟你再續前緣。」
祝政退開兩步,緊繃的心臟忽然鬆懈。
他抹了把臉,面色平靜說:「周瑤,以後我不欠你了。」
「阿政——」
「我坐過牢。」
「……你說什麼?」周瑤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臉上滿是懷疑。
祝政垂下眼瞼,波瀾不驚說:「我做過很多錯事,對不起很多人。包括你,但是現在我不欠你了。」
「周瑤,我們好聚好散吧。從今以後,你走你的陽光大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愛也好,恨也罷,都不重要了。」
周瑤還想說什麼,祝政轉頭就走,不帶一絲猶豫,不給她任何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