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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第一次跟蹤就在池袋雜沓的人群中把人給跟丟了,還在如沙丁魚罐般擁擠的山手線的電車裡被誤認為是耍流氓,也有被看門狗咬傷手腕的時候……這時候我才明白,觀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刺探他人的秘密,有一種說不出的痛快,等我習慣了偵探生活之後,我越來越從中體會到偵探工作的樂趣。
19歲那年的初秋,我接受了一個大任務。
那時候,距離巨人隊稱霸中央聯盟已經沒有幾天了,我每天都關注著體育新聞而無心工作。有一天,我去國會圖書館調查了一件事情,剛回到偵探事務所,就聽見所長叫我。我精神氣十足地答應了一聲走進會客室,看見所長明智光雄跟黑道上一個叫山岸正武的人面對面坐在裡邊。
“您好!”我雙手中指緊貼褲縫,像個軍人似的,向四仰八叉地坐在沙發上的山岸正武鞠躬。
“嗬——小傢伙,覺得自己像個偵探了嗎?”
“還差得遠呢。”我立正站著,一動不動。
“每天都要有進步噢。”
“是!每天都要有進步!”我大聲重複著。
“來,坐,坐!”
“是!謝謝!”我在所長身邊坐了下來。
山岸身體前傾,反覆端詳著我,還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摸我的臉。我挺直身體任他摸。
山岸正武所在的八尋幫跟明智偵探事務所在同一座寫字樓里,他是八尋幫年輕的副幫主,剃了個大光頭,戴一副漆黑的太陽鏡,眼角和下顎都有被刀砍過之後留下的疤痕,左手小指斷了一節,穿著大領襯衫和肥大的褲子,尖兒皮鞋。看上去很嚇人。白色西裝上散發著若甜若苦的雪茄味兒。
“這麼一細看哪,還是個娃娃呢。”山岸重新靠在沙發上,叼上了一根雪茄,明智所長不失時機地打著了打火機。
“對不起。”我尷尬地撓了撓頭皮。
“把鬍子留長!”
“什麼?”
“長長了好到戶島幫去。”
“什麼?”
“讓你小子加入戶島幫!”
“啊?”戶島幫是統治新橋的烏森口一帶的黑社會組織,跟統治銀座一帶的八尋幫是死對頭。
“去戶島幫臥底,這可是交給你的第一個大任務。”所長補充說。
我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認識我們八尋幫的本間嗎?瘦瘦的,手腳長長的,像個猴子。”山岸問我。
“知道,有點兒茨城口音的那位。”
“對,就是這個本間,3天前死了。”
“請您節哀。”我立刻站起來,雙手中指緊貼褲縫,向山岸鞠躬。
“免禮。你給我好好兒聽著:本間是被人殺死的。當然,干我們這行兒的,這是常有的事兒,不過這次殺人的手法連我們這些人看了都得捂上眼睛。喂!坐下!我這兒還有好多話要說呢。”
據山岸說,本間的全名叫本間善行,跟同為八尋幫的一個叫松崎大佑的人住在入谷的公寓裡。9月10號早晨,松崎從位於千住的情人家回到公寓時,本間已經死在房間裡了。他赤裸著身體,腹部被橫七豎八地切開,內臟流得滿地都是。房間裡亂七八糟,桌子四腳朝天,柜子翻到在地,棉被破了,掛曆掉了,簡直就是經過生死搏鬥的戰場。
“切斷手腕啦,割掉耳朵啦,類似的屍體我見的多了,但像本間這樣屍體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被人殺死並不稀奇,可是,連胃啦,腸子啦,都流出來……我們那些小兄弟看了,個個嘔吐不止。”
光聽他這麼說,我都一個勁兒地反胃。
“現在讓我考考你吧,未來的大偵探,你說,到底是誰殺了本間呢?”
“啊?我怎麼會知道呢?”我連連搖手。
“真沒出息!說說你的看法嘛。”山岸透過太陽鏡死盯著我說。
我只好拼命地思索了一陣,說出了自己的看法:“這個嘛,從殺人的方式來判斷,不是搶劫殺人,也不是由於一般的矛盾糾紛。兇手一定對本間有刻骨的仇恨,要不就是個失去了理性的殺人狂……”
“有道理。可是,我調查了本間的周邊關係,沒有發現那麼恨他的人。當然,干我們這行兒的,什麼時候跟人結下了冤讎自己還不知道的情況也有,但是,本間這小子還是個新手,哪來那麼大的仇人?也很難想像他是被偶然路過的殺人狂殺死的。干我們這行兒的都很小心,平時家裡如果有不認識的人來敲門,是不會給他開門的,特別是9號那天白天剛遭受襲擊,更應該提高警惕才對。”
“遭受襲擊?”
“在戶島幫的地盤挨了一悶棍。白天剛發生這種事,當晚本間就被人殺了。不管是誰都會把白天的事跟晚上的事聯繫在一起的,只是沒有證據。回到剛才的話題……”
“為了證實本間的跟死戶島幫有關,要我去臥底?”
“這小子,很敏銳嘛,將來肯定有前途!”山岸微微一笑,把雪茄灰磕在菸灰缸里。
“可是,我怎麼去臥底?”我困惑地看著明智所長。偵探工作我剛剛入門,況且對方是黑社會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