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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追上去,繞到他面前,掏出3張一千日元的鈔票塞到他手裡:“下班回家的路上去哪兒喝一杯吧!”
“渡邊”把3千日元裝進自己的口袋裡,回答說:“下午1點上班。”
“誒?下午1點?一般打掃衛生不都是一大早嗎?”
“以前是那樣,可是,早晨公司的事情都很忙吧?那時候打掃衛生簡直就是添亂,所以就改成下午了。”
“添亂?您的意思是說,您除了打掃樓道和樓梯以外,還要打掃辦公室嗎?”我心中暗喜。
“對,電梯啦廁所啦外邊的垃圾站啦,都要打掃。”
“4層公司的辦公室也都打掃嗎?”
“打掃,從1層到5層都打掃。”
“一層有幾個房間?”
“每層都是只有一個大房間,裡邊用隔板隔開。”
“四層的公司有多少人?”
“每天都不一樣,多的時候十幾個,少的時候兩三個。”
我再次心中暗喜的時候,上邊有人說話了。
“你幹什麼哪?快上來幫幫忙!”一個50歲前後胖胖的女人越過樓梯的扶手看著我們喊道。她穿一身跟“渡邊”完全一樣的工作服。
“她也是這裡的清潔工?”我問“渡邊”。
“啊。”
“還有幾個清潔工?”
“就我們兩個。”
我再也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用拇指和中指打了個響亮的榧子,把嘴巴湊到“渡邊”的耳畔問:“您想不想賺點兒外快?”
13
第二天晚上,我跟櫻見面了。
“活著真好!”
我把一片帶著淡淡的櫻花紅的薄得透明的生河豚魚片放進嘴裡,越嚼越有味道,不禁發出由衷的感嘆。
“哎呀!又夾破了……”
櫻的手不由得顫抖了一下。
“越小心越容易破。第一次吃生河豚魚嗎?”
“不,可是,的確很難夾嘛。”
“沉住氣。”我笑著給她的酒盅斟滿冰鎮日本酒。
這裡是赤坂的一家高級日本料理店。檜木柱子上的黑漆閃著黑亮的光,牆上掛著令人心曠神怡的山水畫,木製屏風上雕刻著歲寒三友松竹梅,紅漆矮桌前,我跟櫻相向而坐。這是個大包間,20多平方米的房間裡只有我們兩個人,真是夠奢侈的。
矮桌上擺著河豚魚套餐。小缽子裡是用開水焯過的細細的河豚魚皮絲,四角形的盤子裡是炸成狐狸皮色的河豚魚肉,都很好吃。但是,這裡的壓卷之作無論如何都得說是我們正在吃的這道菜——生河豚魚片。帶著淡淡的櫻花紅的透明的薄片,以開放的菊花的形狀精細地擺放在1尺7寸的青瓷大盤裡。
“粘住了,夾不起來。”櫻手上的筷子抖動著。
“粘性大是新鮮的證據,不費點兒力氣是夾不起來的。”我把筷子順著盤子邊一插,像小鋼鑽的鑽頭似的鑽到魚片下邊,一下子夾起來十來片。
“你這種小孩子式的吃法犯規。請你一片一片地夾!難是難,可你這種吃法太浪費了!”櫻尖叫起來。
“豪快地吃一下子不也很瀟灑嗎?”我把切的碎碎的蔥末撒在扇形的生河豚魚片上,再蘸上橙汁醋送進嘴裡慢慢咀嚼,酸味里湧出陣陣淡淡的甘甜,我又大聲讚嘆起來。
“我吃過幾次河豚魚,但在這個季節里還是第一次吃到。”櫻終於吃到生河豚魚片了。
“說到夏天的河豚,一般是虎魚。”
“虎魚?”
“眼睛凸出,嘴巴扭曲,魚脊上豎著山似的棘,一種很奇怪的魚。”
“虎魚我知道,不過,跟河豚魚有什麼關係呢?”
“你別看虎魚長得樣子很難看,肉可是鮮美得很哪。富有彈性的口感,淡淡的甘甜,非常像河豚魚。因為虎魚盛產於夏天,所以被稱為夏之河豚。”
“是嗎?這我可是第一次聽說。”
“有毒的魚都好吃,女人也是一樣。”
糟糕,又說走了嘴。不知道是沒聽懂,還是為了表示對我的輕蔑,櫻沒說話,默默地把筷子伸向青瓷大盤。我縮著脖子喝起酒來。
“對了,吃河豚魚的季節不是冬天嗎?”櫻歪著頭問。
“所以才把虎魚叫做夏之河豚嘛,吃河豚魚的季節要是夏天,幹嘛還要送虎魚一個夏之河豚的稱號呢?”
“那麼,我們為什麼在8月里能吃上河豚魚呢?冷凍的?”
“不好吃嗎?”
“哪裡,絕對想不到是冷凍的。”
“那就相信你自己的舌頭。其實夏天也捕得到河豚魚,只不過個兒不大。雖然趕不上冬天的河豚魚脂肪豐厚,但肉質很緊,越嚼越有味道。我們吃牛肉或豬肉的時候,不是有嫩老之分嗎?一個道理。”
我從小缽子裡夾了一些河豚魚皮絲送進嘴裡,又從四角形盤子裡夾了一些炸河豚魚肉送進嘴裡,鼓著腮幫子大嚼起來,真好吃!
“我也不是什麼美食家,吃這麼好的東西合適嗎?而且還是這麼高級的料理店,真叫我覺得不好意思。哎呀,我這麼說話,等於叫你買單。”櫻用手捂住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