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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次的殺人事件中,聽說是你將澄子小姐的屍體扶立浴槽,所以,我猜想,你手中藏著短刀,依魔術般的巧妙手法,刺入她胸口,因為,正好在那時候停電了……”
“嘿,這樣看來,以後我在盡醫生的職業義務時,也需要特別小心了。別開玩笑,魔術師能變出的頂多也是桌球、撲克牌或香菸,更何況我未學過魔術,即使是超級魔術師,要把那麼大的短刀藏在手中,也不可能!”
“不錯。請別介意,我只是偶然想到而己。再說松下的說明已讓我拋棄這種懷疑。當時,你叫松下去摸澄子小姐的脈搏,所以,最先碰到屍體的人是他,而松下說當時澄子小姐的脈搏已經完全停止。外行人不說,松下至少也有醫學士的頭街,不可能出錯。澄子小姐是在大家破門而入之前被殺,這是無法懷疑的大前提,那麼,縱然醫生你是世上最偉大的魔術師,也辦不到下手殺人,因此,我把你摒除在嫌疑之外,認為一切可以和你商量.”
“能被摒除於嫌犯之外,實在榮幸之至。”對能恭介這番率直的話,菊川心中似乎有些憤慨,語氣裡帶著某種尖銳的聲調。
“醫生,我被迫陷入這種結論,亦即,這次的事件,只靠著觀察表象絕對無法了解,如果不追溯紅靈教過去的歷史,知道關係人對此神秘宗教究竟造成何等作用,就無法掌握兇手、動機和行兇的手法。”
“我也有同感。若是感冒或腹痛的話,還好解決,但若是癌症、心臟病和肺結核等和性命有關的疾病,一定有罹患的原因,畢竟,病況並非一朝一夕就變得那麼嚴重的。”
“因此,我覺得很不可思議。松下也說過,村人們對能紅靈教總壇里的人,特別是卜部舜齋,都抱持著異常的憎恨態度,這實在出乎我意料之外。鄉下人和城裡人不可能具有根本觀念的差異,但,就算紅靈教已經沒落、失勢,然而,擁有那麼龐大的財產,住在那樣豪華的宅邸,為何村人們會憎惡如蛇蠍呢?”
“神津先生,你的判斷力真不簡單。”菊川眼中燃燒著熊熊烈焰,“是因為那老人的所作所為!他以往犯下的罪孽讓村人們民心向背,他不該回到故鄉的!”
“那是什麼意思?”
“像那種疑似宗教,一旦開始得勢,其勢必銳不可當。亦即,任何人心中都存在著不想擠不上車的焦急心理!在我孩提時代,村人們對舜齋的尊敬是難以形容的,視他為活神仙或弘法大師再世,甚至覺得只有他能拯救日本。但是,人類這種動物,需要的不是死後的幸福,他們追求今生的榮華富貴,與其未來上極樂世界,不如治好現在所罹患的疾病。舜齋之所以得勢,原因之一是具有預言的透視力,但是後來,卻變成乩童被神附身時的暖昧神示,他所預言的能引申成正反各種意思,內容不負責任。還有一點,他能深獲純樸村人的心,主要是利用靈氣治療法的暗示性醫療,自稱藉此可治癒百病。”
“原來如此。那麼,是像指壓治療法之類的了?”
“不是。是靈氣論,基於四元論延伸出的靈氣論。這是很不可思議的事,為什麼在科學上被完全否定的邪說、迷信,反而能深獲人心呢?物理學上已證明恆久運動並不可能,但是,研究的人卻多得不可勝數。戰爭期間,有人自稱已完成從海水中提煉出石油的發明,當時連海軍的首腦們都有大半數深信不疑。一般民眾並不相信近代科學理論所說的宇宙萬物是由一百多種元素所形成的,他們寧願相信古希臘人所認為的,宇宙萬物是由地、水、火、風四項元素所構成,而紅靈教教義認為生物和無生物的不同乃在於生物體內有靈氣存在。”
“或許是這樣吧!所謂的群眾是厭惡思考的,標語愈簡單愈好,因為,他們只想信奉而採取行動。”
“舜齋提倡的靈氣治療法就是宣稱靈氣能保護生命、治癒疾病。有超凡精神力的人,統攝心神、雙手上舉,手掌自然會放射出無形的靈氣,碰到此一靈氣,萬病皆除,沒有不能治癒者。若是不必看醫生也可痊癒的小病,也許接受精神暗示,會有一些效果也未可知,但必須動手術的盲腸炎、腹膜炎之類的病人,因為延誤治療時機而死亡者,不知有多少。這種靈氣治療法,假如對象是女性,更會產生嚴重的弊害。舜齋年輕時是出名的好色之徒,偽稱替女性信徒治病,將對方全裸的關在房內施行靈氣治療法,結果,不難想像有多少女性在他銳利的眼神下,仿佛受催眠般的任其擺布。說難聽些,村里所有的女性幾乎沒有人逃過他的毒爪……”
“原來是這樣!我也開始對紅靈教有些了解了,那……”
“即使這樣,當紅靈教得勢時,無人敢抱怨,女人欣喜的獻上貞操,男人自願捐贈財產,紅靈教總壇的宅邸,是血淚和汗水所建造的,當然,村人們現在望著宅邸時,都會忍不住詛咒它,因為,他們祖先留下來的財產都奉獻在紅靈教的發展上,而且血本無歸……”
“這是不相信科學的國民之悲哀!其實,不只是八坂村,戰後的日本,到處可見這種情景。對了,你自己本身對紅靈教有什麼看法?”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也是紅靈教的犧牲者之一。我家本來是八坂村著名的世家之一,有財產,也有宅邸、田地,更有相當的資金。但家父是紅靈教狂熱的信徒,為了彌補罪惡,獻出全部的財產,家母也在靈氣治療法之下犧牲了。失去一切之後,家父終於清醒,把我叫至枕邊說:‘你一定要學習真正的醫術,拯救這些因邪教、迷信而犧牲受苦的村人們。我們家已無財產,也許,此後日子將過得很苦,但你是我最後的希望。’這就是家父臨終所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