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坐在畫面前的麻生,恨恨的盯著畫面中微笑的自己。雖然為時已晚,但或許他正在後悔,要是當時沒露出這種笑容就好了。
接下來,畫面中的麻生,走向自己的廂型車。
“就是那孩子!”
聽到麻生的話,瑤子連忙按下暫停鍵。麻生越過瑤子衝到熒幕前,指著畫面的右角。
“你們看到了吧,就是這個穿黃色洋裝的小女孩。”
瑤子將畫面停格。少女拿著橡皮球,探頭看著蹲在停車場地上寫標語的警局職員,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很高興,在柏油路上蹦蹦跳跳。
“就是這個女孩從遠處向我微笑。看起來就像個不認生的開朗女孩,對吧?怎麼樣,現在你們還認為我在說謊嗎?”
沒有人回答。事實上,鏡頭並沒有照出女孩對麻生微笑的樣子,然而每個人都感到,麻生說的話恐怕是真的。
麻生站起來,睥睨著這些新聞部的職員。
“是誰剪輯這個影像的?”
“就算看到母帶,也不會知道你是在對這個女孩笑,所以……”森島轉為辯解的語氣。
麻生根本聽不進去。
“是誰?是誰自以為是的切掉四周的風景,捏造出另一個我?”
麻生應該攻擊的對象,就坐在他身邊。然而,現在的麻生,眼中並沒有瑤子的存在。
麻生幾乎震動剪接室牆壁的怒吼聲,對瑤子來說,就像在頭頂上肆虐的暴風。
第八章
兩秒鐘的笑容竟然毀了我的一生。麻生丟下這句話,怒氣衝天的回去了。
後來剪接室中傳說,有川還專程去郵政省道過歉。
麻生雖然撂下話要控告電視台毀謗名譽,但也許是被上司制止了吧,看來他只能咽下這口怨氣。
首都電視台里也有郵政省退下來的主管。在這樣的關係下,事態並未演變成遭到關東電信監理局長發函警告的地步。然而,瑤子剪接的“事件檢證”,莽撞的挖到主管傳播媒體的放送行政局的牆角,這個事實卻沒有任何改變。
雖說批判政府官員是當前報導節目的趨勢,也有人認為“事件檢證”向來作風偏激,所以沒有受到太多批判,不過要是再尖銳一點去挖掘問題,新聞部經理的飯碗可能就不保了。
不知是對此深感不安,或者只是睡姿不佳扭到脖子,最近經常揉著脖子的有川,將部下召集到寬廣的會議室。
有川坐在會議室的上座。對有川來說,上座就是背對面西窗口的位子。
因為背對著染紅乃木坂一帶的夕陽而坐時,部下看他時,必然會露出目眩的表情。從首都日報空降而來的有川,每當面對首都電視台新聞部科班出身的部下時,一定會藉由坐這個位子來表現權威。
這是自卑感在作祟。從首都日報社會部長轉任為沒有高階主管加給的新聞部經理,任誰看來都知道是降職。
由於光線的關係,看不清他的表情,在那張一概不接受部下懇求的僵硬臉龐上,沉重的架著厚厚的黑框眼鏡。
集合而來的部下,包括夾在官僚氣十足的經理與現場製作人員之間,變得沉默寡言的專任副理倉科、最大的生存目標就是將瑤子攻擊得體無完膚的森島,還有站在瑤子這邊,但有點靠不住的赤松。當然,瑤子身為話題的主角,也被叫來了。
針對這次的事件,有川像副教授父女慘死事件報導時一樣,反覆的斥責倉科沒有事前檢閱帶子。單憑一個連導播也不是的技術人員自做主張,便輕易的將影像播映出去,台里的工作方式的確是有問題。然而這個新聞部經理卻沒發現,當他說得太理直氣壯時,反而脫離了問題的本質。
“郵政省對電視台有多大影響力,你們可別說不知道。”有川輪流看著四名部下說道。
電視台在郵政大臣的認可下,五年更新一次營業執照。
要成立新電子媒體的人,必須符合放送法與電波法所規定的條件,才能向郵政省提出申請。獲得許可後,才可以依循國際條約與國內法的程序,接受指定的電訊號碼及周波數等等,開始從事傳播事業。
過去日本國內還未發生過執照申請換發時,被郵政大臣否決的例子。然而由於這一行的本質,與計程車牌照相同,每隔一定時間就要更換,監督的公家機關隨時可以祭出這把“尚方寶劍”,對電視台來說,這也成了一股無形的壓力。
新聞自由是受憲法保障的,所以監督機關照理無法以播映內容為由予以處分,但實際上民意代表卻操縱了郵政省,不時對節目方針與內容提出要求,或是警告電視台負責人。
電視台早先拒絕郵政省借提節目帶的要求,也可說是基於對現況的反感。
現在規範傳播業的不只是放送法與電波法,還有有線電視放送法、屬於郵政省的行政命令而擁有效力的“放送局開設基準”、“無線電台運作規制”、“放送法施行細則”等等,設立了大大小小的基準。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規範呢?最常聽到的理由有:電視放送使用的電波是稀有資源,不容濫用。此外,電視跟報紙不一樣,具有衝擊性,對社會影響深遠等等。
由於數位多頻道化及網際網路的普及,個人所能接觸到的傳播媒體日益龐大,現在再來強調電波的希有性及對社會的影響力,已經沒什麼說服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