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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裡?”
赤松說不出警局這兩個字。
瑤子坐在椅子上開始準備剪接。“是森島吧,是他故意叫我剪輯這則新聞的吧,他躲在暗處偷看我怎麼剪輯這則新聞,換掉帶子的也是他。那種姑息苟且的傢伙就會做這種事。”
其他的剪接師臉色蒼白,遠遠圍觀著。這時倉科排開眾人,突然出現在瑤子面前。
“剪輯那捲替換帶子的人,是我。”他告訴瑤子。
瑤子回視他,幾乎快要被強烈的悲哀擊垮。她把散成碎片的感覺重新集攏,讓血液通過十根手指,打算重新面對剪接機。
“赤松,”倉科轉向部下。“快把那個交給她。”
瑤子這才注意到赤松腋下夾著的東西。是個眼熟的信封。赤松戰戰兢兢的交給瑤子。
“警衛室剛才送過來的。聽說是早上警衛換班正好沒人在時,有人放在警衛室的。警衛還特地道歉,說是因為聯絡上的失誤,所以這麼晚才送來。”
她看了一眼裡面裝的東西。是一卷VHS錄影帶。
錄影帶?拍攝我的錄影帶嗎?
你剛才說是什麼時候送到的?今早?不可能。因為麻生已經死掉了。
“不是麻生。”赤松的眼睛沉痛的扭曲著。“偷拍你的人,不是麻生……”
弄錯人了。
怎麼可能?瑤子努力排開襲來的暈眩感,在心中想。會是誰?如果不是麻生那會是誰?既然是我弄錯人,麻生為什麼不否認?他是借著不否認,來取笑我自以為遭到“以牙還牙”報復的蠢樣吧。繼續讓遠藤瑤子以為我是犯人好了。這樣的話,她就會再來找我……這真的如他所說,是一種愛嗎?
瑤子接過帶子,腳步飄忽的走進後面狹小的剪接室。在眾人的注視下,瑤子隨手將門鎖上,將帶子插入機器。
會出現什麼樣的自己呢?在影像還未播出前,已經有一種可怕的預感襲來。
麻生的聲音從遠處發出回音,傳送到攝影機的麥克風。瑤子似乎也回嘴說了些什麼,可是這邊聽不見。
“照我看來,你做的什麼影像,只是用你的剪刀剪貼成的假設,只是個玩具!”
突然間,麻生一個人從畫面中消失了。是瑤子用雙手把他推開的。有好一陣子,瑤子只是茫然的俯視著消失在暗渠中的麻生。
最後,瑤子像一頭膽怯的野獸,做出要尋找逃生之路的樣子。瑤子逃走了。在黑暗的彼端,可以遠遠的看見繁華商業街的燈火。瑤子選擇了那個微弱的光的世界,消失在彼端。
帶子播映完畢。
不需要任何主觀。換言之,就是瑤子最討厭的,忠實反應的客觀真相。
瑤子閉上眼。腦子像個空空的容器,什麼也沒流進這個容器里。當思路微弱的連接起來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被賦予本能和充滿使命感的熱血,流到了指尖。
我還有工作尚未完成。瑤子這麼想。
第十九章
瑤子回了一趟家,裝滿整個手提袋的行李,向赤松借了數位攝影機和三腳架,又鑽進地下辦公室後面的剪接室。
辦公室像平常一樣開始進行晚間新聞的剪接工作。
倉科和赤松守護著窩在剪接室里的瑤子。由於瑤子表示只希望能給她一晚的時間,兩個男人化成了一堵牆。
瑤子一心一意的在拍攝什麼,攝影完後,便收集一連串事件的資料帶,連飯也不吃,爭取時間埋頭進行剪輯作業。
夜晚來臨,辦公室里正在剪輯夜間新聞。赤松在瑤子置身的剪接室外放了一把椅子,宛如一尊門神似的坐著,如果有人敢來奪取瑤子寶貴的時間,他就要把人趕回去。
倉科則在經理室奮戰。
“誰來負這個責任?”
對於有川的質問,倉科斷然回答“我負責”。倉科挺起胸膛,打算堅守他身為管理者的職責,身為瑤子上司的職責。
夜間新聞播映了麻生事件的後續發展。畫面上出現了在新瀉娘家接獲丈夫死訊的妻子,宛如蠟像的臉上,目光畏縮的游移不定,走進安置丈夫遺體的醫院。
中央電視台的新聞節目中,報導了麻生曾因“某”民間電視台新聞節目的報導而受害的事件,以及郵政省因此對“某”民間電視台提出正式抗議的消息。
不只是組織對組織的抗爭,麻生個人也曾對“某”電視台負責剪輯該則新聞的女剪接師提出抗議……這個事實,別家電視台也快挖出來了。
拍攝過麻生獨家訪談的東洋電視台,只等徵得家屬許可,便打算拿掉混音器和馬賽克,把訪談重播一次。
夜間新聞結束時,一則消息傳來電視台,讓赤松離開了崗位。剪接部門只剩下過夜的人待在休息室,辦公室被一股森然的寂靜包圍。
過了凌晨兩點,剪接室的門從裡面打開了。瑤子拿著一卷播映用的節目帶,帶著憔悴不堪的表情,微露出滿足的疲憊,走出空無一人的辦公室。
穿過地下大廳,走到樓上的播映中心,她在倉科的桌上放了一封信。裡面裝的是辭呈。
寂靜的播映中心裡,只有熬夜的新聞部年輕職員匆匆錯身而過。當瑤子正在遲疑,不知道剪輯完成的帶子該交給誰時,赤松從走廊出現了。看他的表情,顯然是回到剪接部門發現瑤子不在,正在慌張的四處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