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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問你,你到底在幹什麼?”麻生努力保持冷靜的問道。“誰說你可以進我家的?誰說你可以拍那種東西了?”

    “我也沒有準許過你呀。我說過可以隨便用瓦斯表上的鑰匙嗎?”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麻生混亂的表情發出強烈的氣味。那股混和著汗臭的憎恨,幾乎要將瑤子壓倒。

    “你以為你是誰?什麼叫做主觀的真相?當它在電視上播映時,就變成刀子,變成手槍了。你們那種自私的真相,可以把一個人完全從社會上抹殺掉,我就是一個好例子,我並不是第一個受害者吧,你們到底要搞到什麼地步才滿意?”

    怒吼聲幾乎展動這片寂靜。“吵死了!”從沉默夜色的另一端傳來抱怨的聲音。沒有燈光的密集公寓住宅街,總算有了一點人味。那是年輕人的聲音。在窗外晃動的是曬的衣服。這一帶住的多半是單身生活者。

    “你眼中所看到的社會或大眾,究竟算是什麼?”

    麻生露出仿佛從口中暴出毒牙的表情嘿嘿笑著。  

    “你拿來的那兩卷錄影帶,我仔細看過了。你只是個在住家與辦公室之間,每天騎個十分鐘腳踏車重複往返的女人而已。就因為你真的只是這樣的女人,所以我才會笑。”

    瑤子張口結舌。隨你愛怎麼說吧,但她這種表情只是虛張聲勢。她被麻生的氣勢通得倒退兩步後,撞到金屬招牌,發出刺耳的聲音。是標明正在進行水管工程的黃色招牌。另一頭就是深不見底的地獄。

    “你用自己的眼睛到底看到了什麼?你根本只是負責將同事從現場拍回來的影像,躲在電視台地底下切碎而已。”

    “我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我看到了像你這種人……”

    她用不輸對方的憎恨低聲回嘴,拍了拍裝有攝影機的外套口袋。

    “你自己應該也很清楚吧,你像個小偷似的,頂多只能拍到那種畫面。我只是很痛苦而已。我痛苦得不得了啊。”

    他的眼中滲入似乎冒著熱氣的滾燙淚水。

    “一個男人在家裡痛苦自處的樣子,你卻以為看到什麼了不起的真相,還當作有趣。”  

    “不是的,你是……”

    “隨便擷取別人的片段面貌,在地底的黑暗中剪剪貼貼,不足的地方就自己狡詐的補上去,這就是你的工作。”

    “你不要說得好像什麼都知道似的。”

    瑤子整個身體都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怒纏繞得動彈不得。

    “所以不管畫面外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你都無法發現。”瑤子想,如果不說兩句,只會助長這個人的氣焰,但卻說不出話。

    “用不著客觀,只要主觀就好?其實根本不是這樣,你在乎的不是真相的本質,照我看來,你根本只是對真相不感興趣……”

    “你不要胡言亂語。”瑤子想打斷他的話,但卻毫無氣勢,含糊不清。

    “照我看來,你做的什麼影像,只是用你的剪刀剪貼成的假設,只是個玩具!”

    麻生張著眼,逐漸沉入從自己後腦擴散出的血海中。他摔入一個淺淺的水窪,後腦撞在水管上突起的狀似粗大螺絲釘的東西。浮著油花的污水中,兇惡的顏色如泉水般不斷湧出。  

    即使不走近也知道,麻生已經回天乏術。

    “麻生先生……麻生先生……”

    果然,他動也不動。瑤子終於意識到自己殺了他這個現實。

    誰聽見都無所謂,她只想尖叫,超過恐懼容量的尖叫。然而衝出口的只是無聲的震動。

    瑤子咽下尖叫的衝動環顧四周。眼睛和頭的動作完全不一致。沒有人影。沒有人看到。

    雙腳先做了決定。她快步逃離麻生的墓穴。黑暗的彼端有光,光亮狀似溫柔的迎接她。

    來到酒醉的大學生踉蹌走過的繁華商業街,嘈雜聲仿佛突然提高音量似的迎面湧來。酒館的燈飾反射著瑤子汗涔涔的臉頰。

    “對不起,這麼晚打電話來。”

    “……怎麼搞的,出了什麼事嗎?”

    “我送給淳也的棒球手套,你替我交給他了嗎?”

    “淳也不是打過電話向你道謝了嗎?”  

    “淳也已經睡了?”

    “你應該知道啊。每周有三天他補習到很晚。他回來也沒洗澡,就立刻進房間去了。”

    “是嗎?……”

    “你的聲音怪怪的。你喝醉了?”

    “沒有。”

    “有什麼事?”

    “我能不能跟淳也說話?”

    “只要一分鐘就好。”

    “你的工作出了什麼麻煩嗎?”

    “求求你,叫淳也來聽電話。”

    “你這樣讓我很為難。”

    “求求你,就只有今天……”

    “你等一下。”  

    瑤子抱著話筒跪在地板上,仿佛是在教堂的最前排禱告。她是真的在析禱。求求您,請讓淳也來接電話。

    “淳也還沒睡,可是他不想來接電話。”

    “那孩子心裡也很苦。”

    “你不要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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