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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在這裡啊。”
“完成了。謝謝你。”瑤子坦誠的道謝。
“沒有任何人來過嗎?”
瑤子點頭。
“我本來應該一直在剪接室外守候你才對……可是外面的工作人員臨時跟我聯絡。”
“你去哪裡了?”
“找到那個黃衣服的小女孩了。”
他說完,揚起手中的採訪帶。瑤子想起赤松曾經答應過自己,一定會找到那個小女孩。
果然像赤松的作風,瑤子想。他遵守了諾言。
“她媽媽撿到人家遺失的東西,在媽媽去警局送交失物時,她就在停車場玩耍。裡面也拍了小女孩說的話。你要一起看嗎?”
“跟麻生說的一樣吧?”
“小女孩對他笑,麻生也回了一個微笑。”
“是嗎?”
瑤子的胸中,強烈的悲傷宛如洪流滔滔湧入。
一個善良老實,被人吃定的男人。在吉村的花言巧語下,被局內的派系鬥爭利用的男人。遭到正義之害,被上司疏遠的男人。被誘騙到偏僻且公休的餐廳,以致無法提出不在場證明的男人。在警局前忍不住對小女孩微笑的男人。失去工作與家庭的男人。在家庭墳場中痛苦掙扎,睡在久未洗滌的床鋪上的男人。打算用電視討回被電視傷害的名譽的男人。向那個將自己的笑容播映在電視上的女人,宣稱那是愛的男人。把家庭相簿鋸成四半,大概是在向家人告別的男人……麻生公彥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只是這樣的一個人而已。
“還有……我在回電視台的途中,接到記者聯誼會打來的電話。你還沒聽說嗎?”
“什麼事?”
“春名誠一的身份好像查出來了。”
“他是什麼人?”
灰衣男子會是什麼人呢?……
永和學園。被購併的地方電視台。郵政派議員。還有郵政省。
關係圖上可以畫出好幾條箭頭吧。要一條一條去證明,必須耗費驚人的勞力和時間。然而,這是個值得努力的工作。
“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Nine to Ten”的“事件檢證”少了瑤子,能夠追查出多少真相,赤松毫無自信。
“你一定辦得到。我可交給你了哦。”
瑤子伸出手,仿佛在激勵軟弱的弟弟似的,亂搔了一下赤松的頭髮。
“我……我一直很喜歡你。”赤松的嘴唇顫抖,語帶嘎咽的說。“你有崇高的自覺,知道必須犧牲自己做基石,為了現在的電視,自願扮演壞人的角色……”
赤松為了不讓眼中蓄積的淚水流出來,拼命的眨著眼皮。最後淚水還是滑下臉頰,瑤子很想用指頭替他拭去。
“當某種東西要發生激烈變化時,需要那種可以猛力衝起水流的基石。你不逃避這個任務,令我深受吸引……沒錯,我一直喜歡你。今天我總算了解自己的心意了。”
赤松微微笑了。
瑤子輕聲說“謝謝”。“這是我最後的工作,一定要好好播出來噢。”
瑤子將抱在懷裡的錄影帶,抵在赤松穿著夏威夷衫的胸前。
“我會努力的。”赤松用雙手握緊錄影帶。
“再見。”
瑤子似乎有點眷戀年輕人的體溫,但仍鬆了手。
對於在走廊目送她離去的赤松,瑤子未再回顧,消失在樓梯口,走向剪接部門。
她拿著從家裡帶來的行李,將寄物櫃的鑰匙擱在桌上,從這個機器日夜不休發出低鳴聲的辦公室,悄然無聲的離去。
第二十章
銬在手上的手銬,閃閃發亮的反射著陽光。
齊藤刑警帶著瑤子,去下北澤的命案現場進行勘驗工作。從酒吧出來的路上,瑤子把如何與麻生吵起來,用什麼姿勢把麻生推落暗渠,一一以長野為替身實際表演一番。
禁止進入的黃布條外,過去曾是瑤子同事的新聞記者,以及也許是“事件檢證”忠實觀眾的人群,圍成了好幾重人牆。
控訴遭到報導侵害的郵政省官員被剪輯那則新聞的女剪接師殺害的消息,成為新聞界的大事件,傳遍了大街小巷。
掌鏡拍攝瑤子掛著手銬模樣的一排攝影記者,沒有顯出絲毫窺見自己共犯罪行的心虛。
“請你試著用力推。”齊藤說。長野正站在暗渠的邊緣。
“可以嗎?”
在三米深的暗渠下,鋪著救生墊。
“請你用跟那時一樣大的力氣推。”
瑤子使出渾身的力氣,用雙手去推體型與麻生相似的長野。長野的身體飛了起來,往後倒在救生墊上。雖然瑤子懷疑這種重現命案現場有什麼意義,但她還是按照吩咐,將她確定麻生死掉轉身逃走的過程,正確的回想出來。
今年的梅雨似乎比往年早。警車上的收音機正在播報舒爽的初夏今天就要畫下句點。
瑤子將目光轉向人群,白色的衣服白得刺眼。攝影機的機身也反射著陽光,所有的光線遠遠包圍著自己。
在那之中,有一粒紅光。
淳也在相隔多時後,用他自己的鑰匙打開門。大概是出於一種淘氣的心理,才將攝影機藏在餐具櫃裡吧。他算準母親睡著後,再次進入屋內,連母親的睡容也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