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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君所說的《太陽周刊》暢銷的原因,這下我明白了,他們對每一個遇難者都做了詳細的追蹤調查。此刻,我在腦子裡全部是與那個松田在電話中交談的回憶,想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才想起他的全名。
“啊,那是裕一君。”我說,“我們雜誌社有兩個松田,我叫松田幸夫。裕一拜託我再詳細了解一下昨天遺漏的問題。您能不能抽出一點時間?”
他注視了我一會兒說:“很對不起,昨天祖父生氣了。您能否代我轉告松田君,因為告別儀式剛剛結束,所以祖父他……不得不謝絕所有來訪。”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在心中嘀咕著。對我來說,這倒是個調查的好機會。也許是因為他還只是個高中生,所以對我沒有給他名片並沒有在意。也許是因為他在海外生活的時間太久,他是個自我感覺很好的少年,我自己卻有了某種犯罪的感覺。冒充記者到這裡來,應該算是一種道義上的犯罪吧。
“您母親真是不幸!裕一也讓我為他在昨天那樣的日子冒昧來訪表示歉意。您爺爺不要緊吧?”
“沒什麼要緊,事情已經過去了。他現在正在二樓睡覺。”
我覺得,與外界打交道時,這個少年總是代表家裡出頭露面,很可能他沒有父親。接受電視採訪時是他出面,這次又是他出面來接待我。
“冒昧地問一句,您父親不在家嗎?”
“父親於一年前去世了。現在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所以他,也就是祖父,受到的刺激很大。而警察、新聞界的來訪又是接連不斷……哎呀,失禮了,這並不是您的錯。”
他的舉止非常得體,得體得甚至與他的年齡不甚相稱。他這個年齡,管祖父叫他,管搞報導的叫新聞界,用詞相當準確。我對他的印象與在電視中看到的他沒有變化。應該言歸正傳了,除了松田以外,今天肯定還會有記者來,也許會很多。
“請您不必介意。”我笑著問,“守君在海外生活過很長時間吧?”
“是的,三年前才回國的。因為父親的原因,我們長期在國外生活,所以到現在我還不怎麼適應國內的學校。”
“噢!在國外時您在哪裡生活?”
“紐約,一直在那裡呆了八年多,因為父親長期在商事公司的紐約分公司工作。”
又是紐約!我算計著,從十二年前到三年前,時間上正巧契合。
“是嗎?聽說您母親喜歡作徘句,她很久以前就開始作徘句了嗎?”
“不,是到紐約以後才開始的。在美國作徘句,可能就是為了感覺一下日本的氣氛吧。對了,我原來說得不對,山崎先生說,她們寫的是短歌。他在電視新聞中見過我接受採訪,是他指出我的錯誤的。”
“山崎先生?是遇難的山崎由佳乃的親屬嗎?”
“是的,她的父親。由於爆炸事件,我才第一次和他通話。昨天早晨,我想對他說些慰問的話,給他打了電話,他在電話中指出了我的那個錯誤。我對日本的short poem不感興趣,在這方面的知識上幾乎是個白丁。”
“山崎先生還說了些什麼?”
“他好像很討厭警察和新聞界,但他絕對不是壞人。他的觀念似乎有點陳舊,他對我說,‘也許我是多管閒事,你最好不要接受媒體的採訪,免得你以後不愉快,因為你不知道記者們會寫些什麼。’可我的志向就是當一名記者,所以對新聞界的採訪很感興趣。什麼時候我能回美國的話,我希望能去寫新聞。”
“您會成為一名優秀的新聞記者的,因為新聞記者的最基本的素質之一,就是對什麼事情都要有好奇心。”
他臉上露出快樂的笑容,那是充滿夢想的少年的笑臉。我也曾經有過夢想的年代,所以,對於剛見到我時他眼神中那絲感興趣的意味,我現在也就明白了。這也是他樂於接待我的原因。
“那麼,這次遇難的山崎女士和您母親的關係應該相當親密吧?這一點您也很了解吧?”
“是的,在美國,我們住在懷特普萊恩斯的時候,山崎阿姨經常從曼哈頓到我們家來玩。我也常和她聊天。”
“懷特普萊思斯?”
“紐約郊外的一個住宅區。”
“離斯卡斯代爾很近嗎?”
“哦,緊挨著。怎麼?您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沒什麼。您說在紐約住了很長時間,那您母親的朋友一定很多吧?比如寫短歌的歌友?”
“她的歌友相當多,回國後仍然保持聯繫的也有幾個。”
“那您知道松下優子這個人嗎?”
他歪著頭想了想說:“沒有印象。但她是不是母親的歌友,我不能肯定。在美國時,母親是歌友會的核心人物,認識的人很多,而我對母親的這類事情不感興趣,很少跟她提起歌友會的事情。”
“看來您母親是歌友會的主辦者之一喲,她們是什麼時候成立社團的?您記得嗎?”
“社團?”
“就是短歌歌友會。”
“噢,是這個。那時候我還很小,可能是我們剛剛搬到紐約不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