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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什麼,淺井笑了。
“關心中年酒精中毒症患者的人,也不止我一個呀!這不是打撲克,我把我的底牌全都亮給你吧,不是還有一個人也可以為你哭泣嗎?是個女孩,她的名字好像是叫松下塔子。”
我望著他的臉,半天才說出話來:“你怎麼知道她的名字?”
“你不要吃驚,你簡直是個古董。雖然你知道無繩電話很容易被竊聽,但你卻對電話的最基本常識一竅不通。你不知道電話的來電顯示功能嗎?按下一個鍵,就可以把上一次來電的號碼顯示出來,再按一下就打過去了。今天早晨你和我通話後過了一會兒,我就打過去了,電話里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她對我說,‘原來這不是天氣預報喲!剛才是一個流浪漢給你打的電話,你是不是看了來電顯示打過來的?’她向我做了自我介紹,我也自我介紹了一番。她是個很有個性的女孩,對我說你就是那個神秘的黑道人物吧。我問島村在幹什麼,她回答說我讓他沖澡呢,於是我就說過會兒再打吧。”
我又長嘆了一口氣。確實,我不否定對塔子有意見,這麼重要的事情她都忘了告訴我,太粗心了。
“我需要整理一下思路。”我好不容易才說出話來,“按照你所介紹的情況,哈魯技術公司的一部分人和江口組因為毒品而牽扯在一起的可能性依然存在。從組長對你的反應來看,也只能這樣想。你說是因為怕我有生命危險才會對我隱瞞實情,這不能算是理由。實際上你在考慮的是,他們已經建成了一個龐大的販毒組織,或者說是正在建立。”
他猶豫了片刻,最後才像下了決心似的說:“就算是那麼回事吧!”
“你的內弟望月似乎在其中起著關鍵的作用。至於他要向我復仇的事情,咱們暫且不談。”
“也許是吧。”
“但是你想讓他退出來。”
“是的,我死去的妻子只有這麼一個弟弟。我甚至可以說,望月還欠我一條人命呢。這不是吹牛。我的妻子就是因為吸毒死去的,而給她提供毒品的就是望月那小子,就是他,讓自己的親姐姐中轉毒品,使她也染上毒癮。我知道後,真想殺了他。他臉上的傷疤就是我給他留下的,當時他痛哭流涕,和我講好了要與毒品徹底決裂,我狠狠地教訓了他。我不能容忍他對我撒謊,也許就是這個原因。可現在他舊病復萌,我想,如果可能的話,我還是再給他一次機會。”
沉默片刻之後,我輕聲說:“你本來就不打算在黑道上再混下去了,你自己也對我講過。實際上,至今你還保留著警察的本色。”
淺井微微笑了笑。
“哎呀,我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
“我今天還有一件必須要做的事情。我說過在防暴警察那裡有路子吧?今天我從一個熟悉的警察朋友那裡聽到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
“那傢伙真怪,因為別的案子,他被抽調到搜查本部了,具體什麼案子我也不清楚。他對我說了兩件事。一是星期日的中午一點,他們搜查本部接到舉報電話,有位目擊者說,吾兵衛酒吧那位叫島村的男子星期六早晨曾經在新宿出現,手裡提著灰色旅行包。警察破例對你的房間提前搜查,而且是公開搜查,都是由此而起。當然,舉報是匿名舉報,但舉報人絕對不是望月,因為那段時間他一直在我的身邊。另一件事就是,他在見我之前,搜查本部籠罩著一種不安的氣氛,流傳著可能要提前舉行記者招待會的傳言,具體有什麼新聞要發布,他也不清楚,好像對所轄警察署還在保密。‘本部的頭頭們都有點神經過敏。’當時他就是這樣對我說的。”
“嗯,就這些嗎?”
“就這些。”
我們倆不再說話,彼此都陷入沉思。後來,還是我最先打破沉默:“我有一件事要拜託你。”
“什麼事?”
“借我一套西服,樸素點的,還有領帶。”
“這事啊,你想幹什麼?”
“我不能再以剛才那身打扮在這一帶出現了,我現在是打架鬥毆的傷害犯。”
淺井笑了:“是這麼回事,請你稍等。”
他進了隔壁的房間,我拿起桌上的手槍,裝進大衣口袋。在大衣口袋裡,我的手碰到了淺井上次給我的《四季報》複印件,我掏出《四季報》看了起來。
淺井拿來西服,我一邊換衣服一邊問:“哈魯技術公司的名字比較新呀!”
淺井臉上現出詫異的表情:“怎麼了?”
我指著《四季報》複印件說:“這裡寫著公司成立於一九五六年,可我覺得當時不會有這樣時髦的名字,要不就是後來變更的。你知道它以前叫什麼名字嗎?”
“哦,當然知道,我調查過。過去它叫掘田產業,創始人叫掘田晴雄,哈魯是‘晴’字的讀音,技術一詞來自英文technical,明白了嗎?”
我停下正在伸出去拿白襯衣的手說:“原來如此呀!”
十一點半鐘,我要出屋時,看見淺井的眼睛在掃視桌面。然而,他卻沒說什麼,而是問了我一句:“你打算去哪兒?”